第66章 他是畜生,你也是
解忧2025-05-23 15:484,320

云乔没有应话,只是扶着母亲起身,重又将她送到榻上歇息。

“娘,您好好歇息,身子最要紧。”

见云乔并不肯应,云乔母亲也变了脸色。

她推了云乔一把,手指戳着她额头,横眉怒道:

“那是你亲哥哥啊,你怎么能不管他,你怎么就这么见不得他好过!你若是肯让你哥哥过好日子,我这身子哪里会不好!”

听着母亲一句句的厉声责骂,云乔已经没了争辩的气力。

她紧攥着掌心起身,抬眼看向了娘亲。

眼眶蓄着泪道:“母亲,我会给你请个嬷嬷照料你身子,至于其他的,请恕女儿无能为力。”

话落便转身出去,喊了小丫鬟抱着女儿,急急准备离开。

云母见状,厉声怒骂,喊道:“好好好,我真是养了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云乔抱着女儿停步,回首看向自己母亲。

她眼眶里有泪水,却没掉落。

即便早知晓母亲偏心,此刻,还是觉得委屈。

云乔忍着眼泪,声音颤抖的质问她:“母亲!这么多年了,你一心只顾着哥哥们,可有想过我的难处!”

“你有什么难处,我给你生了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让你嫁进高门,你却不肯拼命拉扯家中兄长,你有什么难处!”

云乔抱着女儿的手,抖得厉害。

那些明明和母亲说了许多遍的,在沈家的难堪屈辱,母亲从来不会记在心上。

好像从自己嫁了人后,她永远永远只在意她的儿子。

明明她嫁人前,阿娘也曾爱怜的抚过她脸庞,抱着发烧的她流泪。

为什么,后来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或许世间女子长大,总是没有家的。

云乔觉得无比难过,明明早就看透了母亲偏心,明明早就经受过无数次的不公。

可是无论多少次,面对生养自己的娘亲这般待她,她还是控制不住的难过,

她噙着眼泪问:

“母亲,兄长他们是你的孩子?我就不是吗?

你知道当初沈砚为他清债五千两,对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那意味着我是卖身给沈砚的奴仆,而非同他平等的妻子,他连一丝一毫的尊重,都不会再施舍给我,

母亲,你能明白吗!”

云母却面目狰狞,指着她骂:

“我养你长大,让你高嫁进了沈家,就是指望你帮衬你兄长!

你若是不能帮你哥哥还了这赌债,我要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

你就是在沈家为奴为婢又如何,明媒正娶的妻子,不也是伺候夫君的奴婢吗,天下哪个女人不是如此,你有什么好不平的!

我告诉你云乔,你也莫要怨我,

日后待你给沈家生下儿子,你对你眼下视若宝贝疙瘩的女儿,也就是如我现在对你一般!”

云乔听着母亲的话,那忍了又忍的眼泪还是掉落。

她抱紧女儿,捂着小娃娃的耳朵,就是情绪再崩溃,也时刻怕争吵的声音吓到女儿。

一双眼睛,却满含血泪望向母亲,

而后,字字清晰回答自己的生身母亲道:

“不!我永远不会!永远不会如你们一般对待我的孩子。”

云乔泪珠砸在砖石地上,无声无息。

一晃十多年,江南祠堂礼教规训中养出的深闺妇人,如今,竟又像有了几分昔年十三四岁刚刚回到江南的样子。

执拗,倔强,不信邪,满身芒刺。

云夫人看着她,突地阖上眼眸,转过身去,背脊曲塌。

几瞬后,才缓缓道:

“世间人都是如此,你凭什么能不一样?

云乔,你要怨,就怨这个世道,要恨,就恨你生就了女儿身。”

或许若她是个男儿身,也可像她那二哥一样出去挣前程,可她偏偏就是女儿身。

云乔低眸苦笑,眼底情绪难辨。

是啊,怪她生成了女儿身。

她抹了眼泪,抱着女儿,转身离开云家。

天际一片灰蒙,云乔脚步跌撞,走的很急。

小丫鬟着急忙慌跟了出来,却也不敢多问。

两人一路往回走,到了沈家云乔院落中,云乔让丫鬟抱着女儿去厢房歇着,自个进了自己卧房。

她踏进卧房,眼瞧着小丫鬟抱着女儿进了隔壁卧房,才背过身来,阖上了门。

单薄的背脊,抵在门上。

她抱着自己,缓缓滑落,掩面蹲在门槛后。

她不想当着女儿的面掉眼泪,却还是很难过。

天色一点点昏暗,泪水顺着指缝渗出,极低极低的,压抑的呜咽声轻轻响了下。

门外院子里,窗下立着一身玄色衣裳的郎君,隔窗望进内室。

入眼便瞧见她此刻模样。

“云家出了何事?让她躲起来哭鼻子。”

萧璟眉心微蹙,瞧着云乔抱膝躲在暗墙里的可怜模样,低声问身边人。

身边跟着的护卫答道:“云家少爷嗜赌如命,前些时日借债赌博输光了银子,欠了数千两,云姑娘许是为家兄之事烦忧。从前云家少爷欠赌债,沈砚为其还过不少,只是……今时今日……”

萧璟听着,指节无声摩挲着腰间玉佩。

数千两,足以压垮云乔单薄的脊梁。

可这笔银子对于沈砚都不算为难,之于萧璟更是不值一提。

萧璟轻笑了声,侧首吩咐护卫道:“从我私库里抽一笔银两出来,给她兄长平了赌债,另外,警告江南地界的赌馆,不许再放贷给她那兄长。”

护卫颔首应下,估摸主子是想让那云姑娘的兄长无处借债好断了赌博的瘾,思量了下提醒道:“只是江南地界吗?若是那云家公子远赴旁地借债又当如何?是否在别的地界也提点一番?”

萧璟闻言嗤笑了,撂下把玩的玉佩。

寒声道:“不必,若是经此一事仍旧不改旧习,让债主动手取其性命即可,免得活着给家中人徒添烦忧。”

他生来便是上位者,习惯了生杀予夺。

木门内,云乔的泪水透过指缝落地,微微砸湿地面,她裙摆也沾着几分从外头染上的泥污。

门外,灰蒙蒙的天下起微雨。

她听着阵阵雨声,算着到了该给女儿喂奶的时辰,才抹了眼泪,起身从暗墙里出来。

天边朦胧雨,木门铜环响。

吱呀声中,走出眼眶红透了的可怜女娘。

她拍了拍脸庞,勉强自己笑了笑。

一只白净的手,却突然攥着她手腕,往一旁屋檐转角下拉。

她步伐踉跄,被他拽到转角。

墙角逼仄,她背脊紧贴着墙壁,低眸看向落在她腰间的手。

素净的手指,带着熟悉的薄茧。

云乔即便不抬头,也知道他是谁。

她手扣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的手指上,伸手欲要掰开他的手。

“你放开我,我女儿还饿着,离不得娘亲……”

她说着话,那人力道却分毫不松,一只手掐着她纤腰,另一只手,碰了碰她眉眼。

“哭成这样,怎么去?”

他哑声低语,扼住她脸颊,逼着她侧首,微冷的目光,紧挨着她红透的眼帘。

云乔身子轻颤,手推在他心口挣扎。

萧璟轻叹了声,抱她入怀,下颚抵着她肩颈锁骨。

喟叹道:“娇娇儿,别同我闹了好不好,是我不好,不该骗你,可我那时,是真的没料到你会硬抗下来,你怎么这样傻……我给你了留了玉佩,便是想着你若是遇险,必定会想我求助,我只是想让你低头求我而已……你却傻的宁死都不愿意供出我来……”

他喃喃说着,云乔也想起那天私情暴露时的情形。

那枚玉佩……

当日,她把那枚玉佩藏在怀里,血水伤口浸染的玉佩滚烫,她都没有将那枚玉佩送出,只是怕那玉佩会成为害他的证据,耽搁了他的锦绣前程。

时至今日,那枚玉佩仍系在她脖颈上,贴身放着。

可是他呢,他是如何待她的呢?

一切都是他的一场算计。

她对他而言,压根就算不得什么,所以她的性命,都可以是他用来设局的砝码,无足轻重。

她在乎他的前程,在乎他的官声,怕他受私情拖累。

可他呢?

毁她名声,只为做局。

如今想来,云乔只觉得那个拼死护着他的自己,那个浑身是伤藏着玉佩的自己,可笑又可怜。

她眸光黯淡,无望的立在不见天日的阴影里。

墙角的阴影遮去她的眼眸,让萧璟看不到她眼底情绪。

他莫名有些慌,好似,一缕光影正从他掌心溜走,怎么握,也握不住。

萧璟抱着云乔的力道收紧,贴着她道:“云乔,只要你同沈砚和离,与我归京,我必定好生护着你,绝不让你似如今在沈家这般处处委屈,云乔,沈家是泥淖是龙潭虎穴,沈砚就是个畜生,对你无半分好,我救你出囚牢,不好吗?”

他句句诱哄,云乔无声苦笑,昂首看向他。

那些难以压制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

她眼里泪光点点。

声音缥缈脆弱,满是苦意。

“是,他是个畜生,没有什么好的。

可是,你同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你以为你是来拯救我苦难的神明吗?

其实,在我眼里,你们,没有什么两样。

他见色起意娶我,你见色起意在佛寺中强暴了我。

他好歹给了我正妻的名分,

而你呢?

你有一刻不在骗我吗?

你还不如他。

沈砚,是彻头彻尾的小人,

你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我就是活得再艰难,也不需要你来拯救。”

云乔话音落地,猛然扯落自己脖颈系着的玉佩,砸向萧璟。

“带着你的东西,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朱红色的带子生生扯断,她白净如玉的脖颈,霎时一道红痕。

噙着泪的女娘,瞧着柔弱,眼眸却倔强。

她受够了,受够了这一切。

她不想再忍了。

那玉佩直直砸在萧璟面门,他眼里刹那寒光弥漫。

萧璟多年高坐储君之位,这些年来,除了他的父皇母后,还从无人能得他折腰低头。

方才他已然低头道歉,自问诚意十足。

可她却半点不领情。

他瞧不上眼的沈砚,在她口中,却是能和他一道相提并论的人。

她口口声声说的话,都是将他和沈砚等同视之。

甚至,在她口中,他还不如沈砚。

他处处为她考量,几次三番护着她,她半点不知好歹。

那沈砚一次又一次地羞辱她,责骂她,她都不愿让他杀了沈砚。

或许,在她心里,她始终将沈砚视作夫婿,故而才不肯同他入京。

萧璟掌心攥得骨头作响,耐心彻底告罄。

也终于松开了握着云乔腰肢的手。

纤弱孱怜的女子,被他抱了太久,此时骤然脱力,一身狼狈跌在地上。

漂亮极了的女子,跌在墙角石砖上。

裙摆被染的污浊,噙着泪不肯看他。

当真让人心颤,也让人不舍。

只可惜,万事皆有度。

他再想要她,也容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下他脸面。

萧璟抿唇,嗤笑了声。

屈膝半蹲在她跟前,目光冰冷,轻拍了下云乔脸颊。

声音低哑,唤她名姓。

“云乔,既然你眼里,我和沈砚没什么两样,既然你不愿同我离开,那你就在沈家好生受着。莫要有朝一日,再求到我跟前。”

话落,理了理衣摆后起身,抬步离开了沈家。

他光明正大的,从云乔院落出去,踏出沈府时走的也是正门,丝毫不避人耳目。

沈家府宅里下人私底下议论声更重,云乔院门外几个长舌的妇人,便对着院中指指点点。

云乔攥着裙摆,垂首低眉,听得那些隐隐刺入耳中的谩骂污言,喉咙干涩,抬不起头。

“瞧,就是那位少奶奶,出身商贾之家,本就低贱,高攀了我们沈家还不知足,居然背着少爷跟人偷情,啧啧啧,奸夫大摇大摆的上门,也不知避着点人,哪家的好女娘似她这般不要脸……”

“哎呦,谁说不是呢,这少奶奶嫁进门这么多年还不如家里母鸡,好不容易下出个蛋,还是个没把儿的赔钱货……家里没休了她都算给她脸了,她竟敢跟人偷情,少爷怎么就没打死她了事,倒让她活着丢人现眼,听说她今个儿还回娘家去了,云家知道她干的这些事,还敢要她这个女儿啊,我瞧她啊,今天就是被云家给赶出来的……”

“是啊,少爷没打死她,真是菩萨心肠呢……”

这世道,私通于男人无非风流韵事,女子偷人,却是令人不齿的大罪,好像活该千刀万剐,不死就对不住天地。

云乔攥着手掌艰难起身,缓步往女儿在的厢房走去。

周遭谩骂声不止,她走得急切,步履不停。

好像,背脊真的会被那些骂声,压得挺不起来。

贞洁,清白,像是一把朱红血锈的锁。

紧紧扣在她琵琶骨上,逼得她几近窒息,挺不起腰杆。

可是,她有什么错呢?

昔日佛寺,她手无寸铁,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后来泥足深陷,是萧璟以情相诱,设局骗她。

她有什么错啊?

家暴妻子的丈夫没有错,

强占人妇的奸夫没有错。

只有她,只有她,在承受这世道的责问。

于他们不过一场又一场的风流韵事,

于她,却是毕生洗不去的污浊。

继续阅读:第67章 下辈子,别再做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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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多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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