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婴不明所以时,沈昭容从人群后边走过来。
“姜婴,你可知罪!”
高声厉喝,像是要将什么惊天大罪压在姜婴身上一般。
姜婴眨眨眼睛,目光落在沈昭容那染着血的盔甲上。
左肩的位置还渗着血,看着带了点悲壮。
现在他满脸怒容站在那里,指着姜婴的鼻子,姜婴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姜婴!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我死,但你为了杀我,明知道敌军埋伏,却不做防范,害死了一众将士,你不配为人!”
随着沈昭容言辞激烈的指责,周围的将士们,皆是满脸愤慨地看着姜婴。
姜婴眉头微蹙,正要解释,就见一个挂着一条手臂的士兵冲上来,颤着手指着姜婴:“郡主,我拼死抵抗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姜婴记得他,他那条手臂,当时就是为了护着姜婴,被敌将的长枪砸断的。
先前拼命救她的人,现在站在背叛他们的人身前,帮着对方将她踩进污泥里。
为什么?
姜婴被震惊住的这一会儿,群情激愤,场面几乎已经压不住了。
“沈昭容,你以为买通了一个人,就能将自己的卑鄙作为甩到我头上吗?”
姜婴转头面对众人,掷地有声,“我姜婴,从未做过任何有愧本心之事,敌将在运粮的路上埋伏,我率众拼死抵抗,沈昭容带人临阵脱逃才是事实!”
“但如今我与沈昭容各执一词,诸位也不见得信我,我自请关押,等待世公将一切调查清楚,真相大白!”
毕竟,她确实提前脱离了运粮队,按照规矩也是该罚的。
世公中毒一事,还得保密,她自请被关押,一来可以安抚军心,二来,也可以趁机看看沈昭容还有什么后手。
然而,就在她转身往牢狱的方向走时,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力道不大,甚至可以说是轻柔,但又不容置疑。
她回过头,萧肆就这样抓着她的手腕,与她对视。
“事情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骁骑尉单凭一张嘴就想颠倒黑白,是觉得这陇西没有一个明眼人了吗?”
萧肆少年将军,治军严明,底下的人都信他。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迟疑的人,心里也开始偏向姜婴了。
“先去看看姜公。”萧肆拉着姜婴的手腕没松开,愣是将她带进了姜焚的营帐。
沈昭容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血顺着铠甲往下流,之前的悲壮,此刻看上去要多嘲讽就有多嘲讽。
围过来的将士们此时看着沈昭容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同仇敌忾变成狐疑。
及时服下解药,姜焚很快就醒过来。
一行又说起谢万行。
身为威武将军,竟然对主将下杀手。
“她应该是皇上的人。”姜婴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一计钟鸣,声音不大,却又叫人忍不住沉默。
谢万行被挂在刑架上,到底是威武将军,其实没对他动刑。
但就这么挂着,几日下来,他也是面如菜色。
“郡主大驾光临,恕末将不能行礼了。”
狱卒搬了太师椅过来,姜婴没坐,踱步到谢万行身前,“谢将军也是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
“谢将军出身钟鸣鼎食之家,为何从戎了?”
谢万行,身为陛下亲封的威武将军,竟然装成伙夫,伪装在伙房里。
若非他自己动作,只怕真没人能发现他。
“是为救天下百姓于水火,还是为了将天下百姓推入水火?”
谢万行原本平静的脸色因为这句话怔愣一瞬。
“陇西如今的状况,谢将军当是知晓的,姜公若有个三长两短,整个陇西就是一盘散沙,届时,陇西百姓当如何?身后的大景江山又当如何?”
“谢将军忠的究竟是谁?”
姜婴没有等他的答案,言尽于此,若他是个心思澄澈的,自然能想明白。
若是执迷不悟,多说无益。
姜婴走到牢门口时,身后传来谢万行喑哑的声音。
“沈昭容捧着个写出《行策论》的孟似锦当宝贝,却不知,她弃如敝屣的安阳郡主,才是真风月无双。”
姜婴脚步顿了顿,似乎有些迷雾,被这一句话吹散。
原来如此。
姜婴去见了孟似锦。
彼时孟似锦正靠在沈昭容为她寻来的软榻上翻看行策论。
“你与我势不两立,我写的东西,你倒是当成至宝。”
孟似锦手上一颤,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姜婴,“你说什么?”
“没什么。”姜婴微微垂眸,“有些东西,既然占了,就好好管着,不然……”
姜婴没接着说下去,却已经足够孟似锦脑补。
看着姜婴离去的背影,营帐的帘子被掀开,又放下,飘了两下。
手上视若珍宝的行策论,此时如同烫手的山芋一般,拿着疼,扔了舍不得。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行策论竟然是出自姜婴之手。
姜婴方才的威胁,不只是行策论,还有沈昭容。
她是知道沈昭容去找姜婴麻烦的,她还推波助澜了。
“啊——”小腹猝不及防传来一阵疼痛,她没防备痛呼一声。
“快去请大夫!”
孟似锦动了胎气,沈昭容第一时间冲过来。
“昭容,别冲动,她是郡主,还是姜公的外孙女。”
沈昭容还没问呢,孟似锦就善解人意地握住他的手,低声劝慰。
脸色苍白,额角的发丝被汗水浸透。
沈昭容只看一眼,心脏都在抽痛。
“姜婴!又是姜婴!我不会放过她的!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孟似锦垂下眸子,眼底满是嘲讽。
让姜婴付出代价?靠什么?一张嘴吗?
南国,魏国,楚国。
三国围攻之势已成,整个军营都陷入紧张的气氛中。
没人有空闲关心沈昭容和孟似锦的情况。
人手不足,沈昭容这个骁骑尉也终于被派遣上了战场。
终于不是管后勤的运粮官,虽然只是做别将,但能上战场,就有立功的机会,这个安排,他很满意。
沈昭容去见了谢万行。
此时谢万行已经被从牢狱中放出来,住在自己的营帐中,无事不得外出。
沈昭容鬼鬼祟祟调开看守进来时,谢万行正勾着一双眸子,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