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姜安安。”姜婴回话。
安安,是曾经娘亲带着他们逃亡时,给她取的假名。
整个大景,知道这个假名的,也就只有她,娘亲,韩青云和韩炀四人。
除此之外,再无旁人知晓。
若是娘没有失忆,通过这个名字就能知道她的身份。
若是失忆了,她也想通过这个名字试着唤醒母亲的记忆。
“安安……”孟芸低声念了一遍,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波动,“你爹娘一定很疼爱你吧?”
姜婴“嗯”了一声,垂下头,看不见她的脸,但声音里都是黯然神伤,“只可惜,我爹娘在我年少时就已经过世了。”
孟芸怔了一下,声音都跟着低了下去,“难怪。”
难怪,年纪轻轻就做了刀口舔血的暗卫,风里雨里地为主子出生入死。
但凡爹娘还在,怎么可能舍得自己的孩子做这样冒险的事情呢。
孟芸的眼中满是心疼和悲悯,却又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
“夫人,”姜婴往孟芸身边凑了凑,“不知为何,奴婢见到您,就想起了娘亲。”
“娘亲”两个字,从姜婴嘴里说出来,故意带了点娇憨,和她小时候缠着孟芸叫娘亲撒娇时,语气态度一般无二。
孟芸呼吸一滞,那两个字在心头炸响,她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呼。
“啊……”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握成拳头往脑袋上一下下砸上去。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嬷嬷顿时如临大敌,惊呼一声:“夫人!”
“夫人旧疾发作,快去请胡大夫!”
事情朝着姜婴没想过的方向发展。
在夜色中沉寂的庄园忽然就活了过来。
灯火瞬间通明,姜婴被挤在墙角,像一个局外人看着面前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围在孟芸身边。
听得出来,胡大夫是孟芸用惯了的大夫,从封地带到京城。
敦亲王对她,真的很上心。
嬷嬷来来回回地忙碌,从姜婴身边走过一次又一次。
每次走过,都会瞪姜婴一眼。
但僵硬完全注意不到她的针对,此时姜婴一双眼睛都长在孟芸身上了。
孟芸被胡大夫施了针,又服了药,睡下去了。
直至此时,听见胡大夫说:“已经无碍了。”姜婴才松了一口气。
无碍了,终于无碍了。
嬷嬷送走胡大夫,转身又瞪了姜婴一眼。
“你跟我出来!”
姜婴不舍地又往床榻上看了一眼。
熟睡中的人,即便是闭上眼睛,眉心中间也还是蹙起,形成一点沟壑。
“你在看什么?”嬷嬷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转回身,冷眼看着姜婴。
姜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引起怀疑了,赶忙快走两步。
“嬷嬷恕罪,奴婢是瞧着自己说错话,引得夫人旧疾复发,心中难安。”
嬷嬷冷哼一声,“夫人若是出了差错,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
姜婴从她的语气中也能窥见一点敦亲王对孟芸的重视。
也正是因此,她心里才更酸涩。
一个男人,如此温柔小意,处处体贴周到,她娘真的能做到一点都不动心吗?
“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见姜婴还算乖巧,嬷嬷才松了一口气,又威胁一句:“今日的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见姜婴还在走神,嬷嬷轻叹一声,“也并非是我要为难你,你既然是主子爷的暗卫,就该知道主子爷对夫人有多重视,若是叫主子爷知道夫人今日旧疾复发,整个庄子上的人都别想活。”
“而你,这个诱发夫人犯病的罪魁祸首,你有几个脑袋呀?”
是威胁,也是提点。
可听在姜婴耳朵里,却只有敦亲王对母亲的在意。
他凭什么啊?
姜婴心中狂怒,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多谢嬷嬷提点。”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小小心意,还请嬷嬷笑纳。”
嬷嬷收了荷包,脸色才更好了点。
“既然夫人已经没事了,奴婢就先告退了。”
“嗯。”嬷嬷点了点头,在姜婴离开之后,又提醒了一句:“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能奴婢记得。”姜婴没有停下脚步,只有坚定的声音远远传来。
天色还暗,但距离早朝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现在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还能赶得上早朝。
只是,姜婴如何也没想到,这冤家路窄竟然能窄成这样。
她策马狂奔在官道上,竟然撞见了敦亲王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
他是回京述职的藩王,不早朝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姜婴不一样,满朝文武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抓她的错处呢,她今日敢罢朝,明日那些言官怕是就要指责她目无君上,敢指着她的鼻子问她是不是要造反了。
“郡主,好像还有一拨人。”霍湘将马鞭交给车夫,掀开帘子挤进来,凑到姜婴耳边压低声音说,“好像是敦亲王世子的人。”
“韩璟华?”姜婴面露疑惑,随后便想清楚了。
“看来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估计,韩璟华很快就要动手了。”
“去给那些人提个醒。”姜婴唇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若是从前,霍湘见到她这样的笑脸就会知道,定然是有人要倒霉了。
敦亲王到底没能把姜婴堵到早朝结束。
姜婴若是朕生气了,背后的陇西军也不是吃素的。
更何况,他家里出了那档子事,要是再和姜婴纠缠下去,怕是后果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姜婴顺利上了早朝,至于那对父子,姜婴暂时还没有别的心思。
连续两夜没睡,姜婴又不是某个不爱睡觉的人,没多长时间就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点着脑袋磕头了,
她正睡得正香,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她吓得一激灵,抬头就往声源地看。
一本奏折,被毫不客气地砸在地上。
“谁来给朕解释解释?”韩青云坐在上首,珠帘遮住他大半张脸。
台下众人受了惊吓,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韩青云脸色依旧阴沉,“解释不了?”
“朕记得,科举的事情,该有礼部负责,现在礼部尚书是谁啊,来,站出来,朕瞧瞧你有多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