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婴飞身落下去，进了院子。
和之前那个故意引姜婴进去的院子不同，这个院子很安静。
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让人查过这个庄园的消息了。
下人不多，并不是看守，只是为了伺候这院子的主人。
大隐隐于市。
即便是之前调查的时候姜婴就发现了这个庄园，也不会过分关注一个连守卫都没有的庭院。
姜婴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手抬起又放下，如此几次，才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很安静，桌上一盏蜡烛摇曳，床头上夜明珠被一方帕子遮盖，散发着莹润的光芒，却并不刺眼。
床上的人，已经熟睡，神态很是安详。
姜婴的每一步都很轻，也很慢，一步比一步更轻，一步比一步更慢。
不知是怕惊扰了床榻上安睡的人，还是怕惊扰了自己的心事。
但一间屋子就那么大，不足十步，姜婴就走到床边。
夜明珠的光芒足以让姜婴看清床上那人的脸。
只一眼，便红了眼。
“娘……”她颤抖着手，想要去抚摸那人的脸，手指却在触碰到之前又收了回来。
“为什么？”一滴泪落在锦被上，姜婴咬了咬牙，她似乎没办法忽视这种感觉。
质疑，恐慌，怀疑。
娘为什么在这里？
这些年，她一直在敦亲王身边吗？
她为什么不回来？她还活着，为什么不肯回家？
她一个人……
这么多年，世公在陇西，她一个人在宸国公府。
姜婴颤抖的手终究没有触碰到妇人的脸，她甚至并未久留。
霍湘见到姜婴出来时，愣了一瞬，“郡主？”
“查。”姜婴只有一个字。
霍湘跟着她许久，听见这个字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
如此说来，那个人就真的是世子夫人，也就是郡主的母亲姜夫人了。
“郡主？”霍湘看着姜婴的眼神中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去查吧。”姜婴缓了缓神，她娘一定不会是故意不要她的。
年少时，母亲对她的疼爱，至今还历历在目。
她得尽快调查出事情的原委，才能有所行动。
若是母亲是被限制了行动……这个念头也只在姜婴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毕竟这个庄子，完全限制不住母亲。
她的母亲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虽然武艺不精，但也不是完全不会，不然当年也做不到带着她和韩青云韩炀兄妹逃亡，还将他们三人保护得好好的。
“已经让人去查了，郡主，咱们得撤了。”
这庄子里虽然没有太多人，可要是被发现了打草惊蛇，以后再行行事就难了。
再者，姜婴还得回去早朝呢。
“嗯。”姜婴微微颔首，飞身翻越过院墙，出了庄子。
早朝结束，暗卫也将庄子上的情况调查出来了。
“孟芸？”姜婴偏头看霍湘。
“没错，那位夫人现在叫孟芸，庄子里的下人都叫她孟夫人，不过，听下人说，那位夫人好像是失忆了。”
“失忆？”
“嗯。”霍湘点头，“宏三传回来的消息，孟夫人是跟着敦亲王一起回京的，回京之后就住在庄子上，敦亲王不常去，他们对敦亲王也并不熟悉。”
不只是对敦亲王不熟，其实对孟夫人也并没有特别熟悉，庄子里的下人都是他们进京之前，庄子上才刚买回去的，只有孟夫人身边一个老嬷嬷是一直带在身边的。
不过那个嬷嬷年纪大了，大多数时候并不伺候孟夫人，只是教训下人，说一些孟夫人的喜好，让下人记着不要冒犯怠慢。
听到人失忆了，姜婴才松了一口气。
失忆了，就说明她现在经历的一切，甚至她的身份，都不是她自愿的。
姜婴也能理解，她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回家了。
她不是不愿意，只是忘记了。
比较而言，姜婴更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再探，安排一下，今晚我要见她。”
姜婴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但熟悉她的霍湘还是从姜婴极力掩饰的表情里看到了一丝放松。
“是。”姜婴的痛苦，纠结和现在的那一点点释怀，让她说不出劝姜婴小心的话。
这么长时间，姜婴奔波劳碌，为的也不过是能见自己的母亲一面。
一个女儿想见自己的母亲，想和母亲团聚，能有什么错呢？
姜婴深吸一口气，“此事，不容有失。”
“郡主放心。”霍湘应下之后，就转身去安排了。
当天夜里，姜婴趁着夜色再潜入庄子，就已经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
下人办事的效率确实很快，事情办得也漂亮。
敦亲王派来，给孟夫人送东西的丫鬟。
不仅没有人怀疑姜婴的身份，庄园里的下人也对姜婴尊敬有加，像是真将姜婴当成了正儿八经的主子。
姜婴手上捧着一个盒子，盒子打开，是珠宝首饰，另外还有几包补药。
“这些首饰都是主子爷这段时间得来的新鲜玩意儿，才到手就整理出来，让奴婢给夫人送过来，还有这些补药，都是主子爷请太医调配的，补气养血，培元固本，补养身体是极好的。”
嬷嬷听着姜婴的交代，一句句都记下来。
倒是一边的孟芸，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却好像长在姜婴的脸上。
“抬起头来。”
姜婴缓缓抬起头，按照规矩，下人是不能直视主子的。
姜婴也确实没有直视孟芸，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
她怕看见孟芸的眼睛，就再也克制不住情绪了。
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失忆的娘亲心甘情愿跟着她走。
“我们从前，见过吗？”孟芸盯着姜婴好一会儿，才开口询问。
姜婴心头一跳，再也克制不住，猛地抬头看向孟芸，正好对上孟芸略带疑惑的温柔目光。
孟芸身边的嬷嬷也在此时将目光落到她身上。
见过吗？
王爷身边的人，她大部分都见过，但这位……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眼熟。
姜婴今日来，是专门乔装打扮过的，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份，但不熟悉的人，总要费些力气的。
嬷嬷对她并不熟悉，就算是韩璟华站在这里，都未必能认得出来她。
“回夫人，奴婢早些年是王爷身边的暗卫。”
孟芸沉默了一瞬。
“你，叫什么名字？”孟芸试探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