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冷得好像能渗出冰碴子。
姜婴却恍若未觉,还朝他笑了一下,眼神中满是鼓励,像是根本没察觉出敦亲王的不愿。
敦亲王上前接旨,退回来时,姜婴还鼓励了一句:“敦亲王定会不负贤王之名!”
回应姜婴的是一声冷哼。
敦亲王接了旨意,今天早朝还没完。
韩青云竟然让贺临调查京城中的所有官员,但凡有欺压女子,包括民间百姓和府中小妾的,都一律严惩不贷。
这旨意一出,别说其他人了,就连姜婴都给镇住了。
就连开国先祖也没这样给女子撑过腰。
这还是头一次,有皇帝愿意为做妾的女子撑腰。
历来妾室都低贱,比下人也高贵不了多少。
甚至生死比下人的命还贱。
下人好歹有一张卖身契,人没了还要到官府去通禀一声,官府还会将其死因详细记录在案,有家人的也会将尸身送回家中。
妾室却是被人纳进府,就成了人家的人。
死了也是夫家的事情,娘家连门都不能上,更别说在人死之后给人收尸了。
但姜婴反应极快,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劝韩青云三思的时候,就已经拱手,“陛下圣明!”
“陛下如此为百姓着想,是万民之福。”
是不是万民之福不好说,但一定是女子之福。
此举算是为天下女子开了个先河,至少以后的妾室日子能好过一点。
姜婴觉得,此时的韩青云,确实当得起一句圣明。
韩青云很少从姜婴口中听到这两个字,更何况此时的姜婴,表情非常诚恳。
这让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些成就感来。
看来,让这个表妹满意,也没有那么难嘛。
又处理了几件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就下朝了。
实在是满朝文武此时也没什么心情继续说别的事情。
他作为皇帝,虽然大多数时候并不体恤臣子,但也不能把人压榨得太狠了。
看着大家都没什么心情,他倒是心情不错地放任他们了。
想做的事情都做到了,姜婴当然也是心情颇佳。
甚至就连堵上来找麻烦,放狠话的人,瞧着都可爱极了。
面对这些恨恨地看着她的眼神,姜婴的心情更愉悦了。
就喜欢他们这种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爽死了!
姜婴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
王、梅、楚三位,正是贪腐案件最大的受益者。
“几位大人有事?”姜婴脸上带笑。
看对手倒霉,谁会不开心呢?
“只是奉劝郡主,莫要多管闲事。”
“郡主莫不是以为,处置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就真当得起百姓口中的女青天了?”
“被人追捧了几句,就忘了自己的能耐,这样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接连的威胁和嘲讽,姜婴其实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至于原因嘛,当然是因为,她有韩青云在后边撑腰啊。
这些世家大族,未免自视甚高,真当朝廷对付不了他们。
韩青云之所以不动他们,确实有这些世家大族勾连过深盘根错节,不好处置的缘故。
但还有一点,世家盘踞各地,虽说地位超然,但怎么也不敢公然违抗朝廷的命令。
养着他们,于当地的和平也有益处。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因为韩青云不想再次掀起战争。
比起外患,内忧才是更劳民伤财的情形,没有哪个帝王会愿意在自己的地盘发生战争。
韩青云自然也不例外。
无非是投鼠忌器,这些世家竟然还真将自己当成一盘菜了。
朝廷数百万大军,真要动起来,何愁处置不了几个世家?
因此,姜婴并没有把他们的威胁放在心上。
韩青云让暗卫保护她呢,她倒是希望这些人能不长眼地凑上来几次,如此也能让韩青云更加坚定。
姜婴笑呵呵地挑衅,“几位还是先逃过贺临的耳目再说吧。”
贺临这个人,平常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低调得好像查无此人,可但凡韩青云吩咐下去的事情,就没有他办不到的。
不管是调查朝廷命官作奸犯科,还是查后宫妃子争风吃醋,都不在话下。
满朝文武也没人敢小瞧了贺临的本事。
眼看着几人的脸色都苍白了不少,姜婴笑得更加自在,“你们与其找本宫的麻烦,不如想想怎么阻止贺临吧,毕竟本宫手上的东西都已经递上去了,你们现在找本宫的麻烦也没法挽回,但贺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找她的麻烦,也不会让结果变好。
但要是能拦得住贺临,他们还有转圜的机会。
看着几人神色各异,但明显动了心思的模样,姜婴不再多说。
棋局已经摆在这儿了,容不得他们不入局。
不对贺临动手,任由贺临查下去,他们是死路一条。
对贺临动手,让贺临查不下去,也会有别人继续调查,韩青云已经开始调查了,就绝对不会再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他们没有别的办法,现在针对贺临,还能死得晚些。
任凭他们心思百转千回,姜婴却已经甩开他们,到了宫门口。
马车就停在宫门口,姜婴一只手掀开帘子,马车里就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姜婴没有反抗,借力被那只手带上了马车。
“不惊讶?”萧肆挑眉,扶着姜婴在身边坐下。
姜婴整理了一下衣摆,“你不来我才要惊讶呢。”
今日她在早朝上舌战群儒,萧肆早知道她的计划,是一定会来的。
萧肆低低笑了一声,“你倒是把我看得透透的。”
“也不算太透吧。”姜婴屈指抬起萧肆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
萧肆也不反抗,笑吟吟地看着她,任由她打量。
“有什么心事?”姜婴问。
“嗯?”萧肆诧异,“怎么看出来的?”
他还以为自己表现得已经够自然的了,却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姜婴看出来了。
“如果不是有心事,你可不会这么老实。”
她刚才都算是调戏萧肆了,若是放在以往,萧肆怎么可能任由她调戏,还不调戏回来的?
姜婴收回手,拎起车上备好的小茶壶,倒了两杯茶水,“说说吧,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