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一山脚下,夕阳西下,三间木屋,炊烟袅袅。
萧肆躺在床上,身上缠着麻布条,眼睛睁着,但瞳孔幽暗。
“吱呀——”
房门被推开。
轻盈的脚步声缓慢靠近。
是个女子,身长五尺三寸左右,身量高挑,算不上纤瘦,有力量,但没内力。
像是做惯了力气活,路走得多,练出来的轻盈腿脚。
她手上端着药碗,开门进来的一瞬间,浓烈的药味就已经弥漫在整个房间。
应该不是敌人。
有了这些基础判断,萧肆的心稍微安定下来。
“你醒了。”女子已经来到床边。
“哒”的一声。
应该是药碗被放在床头的竹架子上。
“是姑娘救了我吗?”萧肆微微偏头转向女子的方向。
“我叫蓝月,上山采药的时候见你晕倒在山窝里,就把你带回来了。”蓝月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散散这一屋的药味和病气。
“除了眼睛看不见,还有别的问题吗?”蓝月回到床边,扶着萧肆坐起来,然后把药碗塞送到他手边,“能自己喝吗?”
萧肆点点头,药碗还有点烫手,这姑娘有点虎啊,不能放凉一点再给他吗?
现在的医女都是这样照顾病人的吗?
“头疼,记忆有些模糊,好像能记起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是正常的。”蓝月在床边坐下,拿过萧肆一只手腕把脉,“你伤到了脑袋,应该是有淤血,我给你开的药有活血化瘀的功效,等淤血散开,眼睛就能看见了,记忆也会清晰,不是大问题,不必担心。”
放开萧肆的手腕,蓝月又交代:“不必刻意回忆,顺其自然就好,太过刻意反而会影响恢复。”
“好。”萧肆乖乖点头,觉得这姑娘医术也没多精明,连他装失忆都没看出来。
不过眼睛看不见,确实有点影响生活了。
他将碗里的药喝下去,摸索着想将药碗放到竹架子上。
却在半途被蓝月接过去。
“我帮你换药。”蓝月站起身,伸手去掀被子。
萧肆一听这话,顿觉不对,下意识就按住了被子,“蓝姑娘,之前我的药,也是你换的吗?”
见萧肆抗拒,蓝月怔了一瞬,“之前是我父亲帮你包扎的,我父亲去镇上卖药材了,得晚上才能回来,我帮……”
“那就晚上再换吧。”萧肆死死抓着被子不松手。
蓝月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那好吧。”
之后,房间里就陷入了一片寂静。
有点尴尬。
萧肆心想,又过了一会儿,萧肆才有些受不住了。
这孤男寡女的,若是姜婴知道,保不齐要醋的。
“蓝姑娘若是有事,可以去忙的,我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会叫蓝姑娘的。”
蓝月从萧肆的话里听出了逐客令的意思。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好,那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就在院子里晾晒药材。”
“好。”萧肆点点头,听着脚步声离开,房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脚步声确实在院子里,这让萧肆也不好轻举妄动,就在床上躺着。
他身上还有些伤,如今都包扎好了。
用的药不错,看来,那位蓝姑娘的父亲,医术不错。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在这里了,萧肆想着,就在这里暂且躲一躲吧。
院外是不是有人走过,但不多。
这山脚下的村落,蓝家应该是比较靠近村头的。
萧肆的眼睛看不见,总是有些不方便。
外头那位蓝姑娘,他也不能完全信任,想了许久才决定到晚上再想办法给暗卫传递消息。
傍晚时分,蓝山从镇子上回来。
脚步声比蓝月更轻盈许多,气息也更加敦实。
不过,同样也没有内力,只是身体比寻常人强壮。
也是,上山采药的人,再怎么也不会过分羸弱。
他给萧肆换了药,又端了一碗汤药让萧肆服下。
蓝山才从萧肆这里出去,蓝月就端着饭菜进来,放在桌上。
萧肆也不用人叫,自己下床,摸索着来到桌边坐下。
“公子,我喂你吧。”
“不必!”萧肆一抬手,从蓝月手中接过碗筷,自己摸索着夹菜,“我自己可以,不必处处劳烦蓝月姑娘。”
饭菜都是比较适合伤患吃的,萧肆这个习武之人,吃饭很快,但并不粗鲁。
蓝月就站在边上看着。
萧肆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
他府上就没有丫鬟,吃饭也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
蓝月这样站在这里,像是他的丫鬟一样,这让他十分不自在。
可蓝月是主人家,萧肆也不好完全不给她颜面,吃到一半的时候,才忍不住开口,“蓝姑娘不必在这里守着我,你也快去吃饭吧。”
蓝家人是在厨房开饭的,萧肆都听见蓝山和蓝夫人说话的声音了。
蓝月又一次被萧肆下了逐客令,出去的脚步远比萧肆醒来时第一次听见的脚步声要沉重得多。
他不敢细想,其实蓝月也不至于让他细想。
是夜,萧肆给暗卫传递了信号。
次日一早,姜婴就得到了消息。
彼时她正准备去早朝。
谢芸就在她身边坐着。
得到消息之后,谢芸便问:“阿婴要去找萧提督吗?”
姜婴抿着唇沉思。
她是想去的,可早朝……
“阿婴若是想去,我给你化个妆,你称病告假,我替你回府。”
之前已经有过这样的操作,因此,谢芸再提起此事时,动作神态都很自然,半点都没觉得称病欺君有什么不妥。
姜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点头就答应下来了,“你给我扮成男装,男装出门在外好办事。”
称病的姜婴办了男装,温润如玉翩翩佳公子,一路策马到了陈家庄。
一路打听,才知道山脚下那位蓝大夫家中救了个陌生人。
找到蓝大夫家中,萧肆正在院子里坐着,双目无神地面向前方。
一位身量高挑 的女子,正端着药碗走到萧肆身边,“公子,该喝药了。”
女子手上端着药碗,手中的勺子在药碗中不停搅动,像是生怕药汤烫到她柔情蜜意盯着 的公子一般。
“咔嚓”一声脆响,姜婴踩断了一根木柴。
她就这样明晃晃地站在门口。
看蓝月端着药碗在萧肆面前微微弯腰,“我喂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