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沈爱卿,让你那位谋士安心养胎,朕会下旨,免去她往后责罚,至于她曾随军立下的功劳,朕还没赏赐,这次就罢了,连带你,罚奉一年,以此赏赐给不日离京的安阳郡主,作为她遗失嫁妆的补偿。”
沈昭容喉咙里泛苦,艰难应下:“是,末将……谢陛下!”
“起来吧。”皇帝移开视线,又道:“箫爱卿何在?”
“臣在!”
萧肆站出来,本就在沈昭容前面,投下来的阴影,把还没起来的沈昭容遮挡的严严实实。
“好,年轻气盛,不愧是箫公之后,英勇披靡不让乃父!”皇帝眼里满是欣赏,“此番疆沙边城,若非箫爱卿拼死鏖战,边线与百姓都将不保,朕已下旨的,封你为正三品云麾将军,带兵八千,护送军械驰援陇西,不日启程!”
这些事,其实早就商议定了的,没什么意外。
萧肆也只是恭敬领旨:“臣遵旨!”
“陇西地势艰险,幸有宸国公多年戍守,否则危矣。”皇帝一声长叹,满腹心酸:“箫爱卿,宸国公兵法熟练,练兵、带兵,老道毒辣,你能跟随宸国公历练,是难得的机会,定要仔细研学,为我朝百姓打下安宁天下!”
萧肆深色微凛,郑重承诺:“臣一定不负重托,全力以赴!”
……
散朝过后,几家欢喜几家愁。
姜婴看着乐呵呵的宸国公,也跟着笑笑:“世公疼爱安阳,是安阳,让世公操心了。”
“瞎说八道!”宸国公故意板着脸:“我不疼你,疼谁去?你是个有出息的,不像那孟似锦,有点本事,却自轻自贱,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去给沈昭容当外室,如今身份是好了,往后也难得几日好!”
闻言,姜婴噗嗤一笑。
在世公眼里,自然是谁都比不上她的。
“下朝之后,皇上留世公说话,想必没少敲打吧?”姜婴的声音柔柔的,语气无比笃定。
这么一下子,宸国公都忍不住有些晃神。
他记得他的安阳,最是活泼快意,又聪慧,又通透,什么都是一点即通,悟性非常,半点也不输给男子。
怎么出嫁个两年,这脾性反倒是变得不一样了?
是温柔,也娴静,却半点不像姜家的孩子。
“这婚事,早知道说什么都不能答应!”姜公悔恨莫及,眼眶亦有些湿润。
“世公,我在问您皇上留您的事。”姜婴哭笑不得,“皇上即位数年,早已不是当初与我一同长大的少年,世公护我心切,又功绩斐然,还是该谨慎些。”
宸国公叹息着点点头:“我的安阳长大了,也懂事了,君臣之道也看的明明白白。”
“不错,皇帝今非昔比,咱们固然比旁人更亲近些,但身为天子近臣,本就该笔旁人更多三分谨慎,更何况是如今?”
“这次你不肯咽下这口气,老夫也不肯,祖孙一起出手,倒是出了口恶气,可皇帝机敏圣明,难道还能看不透?”
所说的这些,也是姜婴最是担心的。
生在武将之家,还是祖祖辈辈,随便拉一个出来,都立下过足以让天下人感恩戴德的赫赫战功的庞大家族。
没人比她和姜公更明白,什么叫做功高震主。
但凡这些年行差踏错,不说早不在人世,但姜氏一族的荣誉,早该没了。
“这般说来,世公希望我回陇西,我自己也想回去,反倒是好事一件。”姜婴深吸一口气,不愿再去想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又道:“听说,皇上这次还任命了一个年轻将领,也要去陇西驰援的,英姿不输沈昭容?”
沈昭容为人是不怎么样,但能在这么乱的世道立下战功,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不然姜公当年也不会仅凭沈昭容的几句许诺,就同意了沈昭容的求娶。
“是不错!”姜公眼里出现了几丝欣赏,“不好大喜功,谦逊善战,就是不大爱说话,是个闷葫芦!”
说到这里,姜公摇了摇头,无奈的很。
但不知怎的,姜婴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了之前在宫门前,遇到的那个少将军的面容。
是他吗?
“你这两日在处置家中资产,是打算往后都不回来了?”
说起这个来,姜公有些忧心。
不在京城是好事,但这孩子莫不是真伤了心,才不愿再回来了?
姜婴倒是思路清晰:“老宅还是留着,那些铺子交代给了得力的人,继续做生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另外几处府邸,即便有人搭理,可没有自己家的人居住,没了人气,要不了多久就会破败荒凉,倒不如卖了,寻个有缘人。”
“另外就是一些古董摆设,字画绸缎,一时间也带不走,与其留在这里生虫,倒不如一并变卖了。”
她笑了笑,故作俏皮:“世公可是舍不得?可方才世公也说了,如今的咱们在京城里头还是低调些的好,也免得平添猜忌。”
这京城里头的水深火热,她也是过够了。
或许她还真就是血里带着风,一心就想往战场上去。
战场上的残酷,她不是没见过,相反,对那里的残酷与杀戮,印象格外深刻。
可她就是想去。
甚至一想到要去,就浑身热血翻腾。
乱世艰险。
未尝不是她的机会!
离开京城在即,姜婴从睁眼开始就是忙着的。
要处置的家业,要收拾的行装,还想着能在出发前,就能买几个根骨天赋都不错的好苗子回来,慢慢凑够只属于她的一百个亲卫。
只是后面这条,再怎么明人大力去办,也是一时半会强求不来的。
倒是在离开之前,可以先去和往日的友人们道个别。
正好之前在沈家的时候,收到过几家办宴席的请帖。
今年的好日子不多,都赶在一块了。
前几日侯夫人办寿宴,她也没去,只送了礼。
今日又是伯爵家百日宴,京中许多大家族的女眷还是都会去,想见谁基本上都能见到。
本来她是不打算去了的,毕竟已经从沈家离开,又是已经和离了的,对那些较为迂腐的人来说,总是会视为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