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婴并不知道,她的奏折还没到京城,人也还远远没出陇西地界,就已经在朝堂上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陛下听了长公主的话,铆足了劲儿想给姜婴一个官职。
但如今女官躲在战场上,立在朝堂之中的,并没有女子。
韩青云提了几次想要重开女官擢选,每次一提出来,甭管上个话题在讨论什么,哪怕上一刻,两位大臣还因为政见不同而吵闹不休,下一刻再听说他想要重开女官擢选之后,就能同仇敌忾,将矛头指向他。
韩青云多无语啊,好像他是什么维护朝堂安宁的小天使一样。
但这次不太一样了。
又一日早朝,韩青云心累地旧事重提。
他也着急啊。
姜婴都已经往京城来了。
他这边重开女官擢选的事情都还没定下来呢。
阿婴和他,到底是少年时的情分,满朝上下皆知。
人在边关也就算了,如今回京了,他总得给安置好了。
韩炀说得对,单凭一个郡主的身份,并不足以让姜婴在京城无人敢欺。
他得给姜婴一个官职,才算是撑腰。
因此,韩青云最近这些日子,几乎每日早朝都要提一遍重开女官擢选之事。
经过这些日子,韩青云都已经能够想到文武百官的反应了。
先是强烈反对,之后言辞过激口沫横飞,之后就是哭爹喊娘叫祖宗,最后跪成一片,以死明志。
这流程,他都熟的不能再熟了,本以为今天也是这样。
却没想到,他话音才落,就有一人站出来表示赞同了。
“臣以为,重开女官擢选,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陛下圣明。”
韩青云一双眼睛瞬间锃亮。
老天爷呀,是听到他的祈祷了吗?
他的张爱卿,不愧是他的爱卿啊!
韩青云是高兴了,但是其他官员一个个都开始大眼瞪小眼。
眼神疯狂交流。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他们之前都商量好的,不论政见党派,在女官擢选这件事情上,绝对不能退让。
不然这天下岂不是要牝鸡司晨了,到时候还能有他们男人的位置吗?
张笙面对一道道眼刀子,临危不惧,“陛下,臣还想保举一人。”
韩青云心下了然,难怪张笙今天忽然帮他说话了,感情是利益使然。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有人支持他,管他是什么原因呢。
“哦?是何人呐?”韩青云表情淡然。
反正也要选女官了,一个和两个有什么关系?
多几个女官还能给姜婴作伴呢。
只要是有能力的,放在朝堂上又如何。
然而,让韩青云没想到的是,他提的人竟然是:“安阳郡主。”
“安阳郡主啊……”韩青云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你说谁?”
“安阳郡主,姜婴。”张笙重复一遍。
这不是巧了嘛!
韩青云心里大喜,但还是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为何?”
张笙当即便将自己在福源县的所见所闻说出来,最后得出接触,“臣以为,选官不应以男女限制,而应以才华能力和心性决断。”
“安阳郡主虽是女子,但在陇西镇守数年,此番有破获福源县大案,让臣这个男子亦是自愧不如。”
“此等才女,若只因为其是女子,便不能得志,未免暴殄天物,这天下间有能之女,不止安阳郡主一人,因此,臣以为,应当开女子恩科,擢选女官。”
看着张笙侃侃而谈,韩青云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字:爽!
瞧瞧!瞧瞧!这才是他想要的能够真正揣测圣意的爱卿啊。
都不用他说话,就已经将话说得圆圆满满。
让人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了。
然而,总是有些强词夺理的。
没话说了,就只剩下一句“牝鸡司晨,天理难容!”
一群大臣在那儿抻着脖子喊“牝鸡司晨,天理难容。”
这让韩青云一眼看下去,觉得殿下站着的,是一群伸着脖子打鸣的大公鸡。
这群大公鸡,生怕打鸣的活儿被母鸡抢走。
“女子亦是朕的子民,安阳在边关的表现,有目共睹,就依张爱卿所言。”
朝臣们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了。
毕竟他们中大多数人,其实远不如僵硬。
姜婴回京,入朝为官的事情眨眼间就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影响最大的,自然是沈家。
除了他们,姜婴在京城没什么仇敌,不至于见不得姜婴好。
沈家人在京城本来就不好混,如今姜婴又得皇上力挺,孰轻孰重,自然是一目了然。
因此,沈家人最近在豪门宴会上,几乎处处受人白眼。
一大家子都跟着吃锅烙,别提多糟心了。
在外边被骂了,不敢反驳回去,毕竟他们沈家今时不同往日了。
再叫嚣,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被清算。
在外头发泄不出去的脾气,就只能回家骂沈昭容了。
当初要不是沈昭容鬼迷心窍,非要和孟似锦那个不检点的在一起,他们沈家怎么会落魄到这个地步。
弃了郡主这颗明主选择孟似锦那个鱼目,难怪沈家到处被人指摘。
也怪沈昭容无能,当初若是能姜婴拿下,他们哪用受这个气?
连自己屋里的女人都没搞定,还想着找别的女人连暖床,哪有这么好的事?
没本事的东西!
沈家人对沈昭容的谩骂,一直持续到入夜。
无他,这个时间要点蜡烛了。
沈府现在已经穷到连拉住都要省着用了。
倒是可以用油灯,但油灯那东西,用一晚上,第二天人都被熏黑了。
京城的贵族就没有用那低贱玩意儿的,只有平民百姓泥腿子才用的东西。
沈家人不愿掉了规格,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他们家现在买蜡烛,都不敢成箱拿了,几根十几根的买,穷酸死了。
沈家水深火热之时,姜婴一行终于抵达京城。
国公府留守的下人老早就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只等着主子回来呢。
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口,萧肆横出去一截小臂,姜婴的手搭在上头,顺势从车上下来。
之后,就是一阵沉默。
良久,姜婴才问萧肆:“还不走打算留下来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