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姜婴就有点后悔了。
对面的人一双眼睛都耷拉下去了，看上去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要不……”
姜婴还在犹豫，才回京就带着萧肆回府，这能算金屋藏娇吗？
还没等姜婴说完，就被人拉进怀里，萧肆紧紧抱着她的腰，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似的。
直到姜婴有点喘不过气了，才推了推萧肆，“差不多得了。”
“我先走了。”萧肆说。
他不能留在姜府，当年他家在京城也是有宅邸的，他不至于没地方住。
有地方住，还要留在姜府，他与阿婴还没成亲，传出去对阿婴的名声不好。
姜婴没再多说，点点头目送萧肆离开。
萧肆才走没多远，身后的府邸里，就传出一阵欢呼。
“终于走了，我都不敢喘气了。”
“可不是，我觉得萧将军比那个姓沈的强一万倍！”
“我们郡主也不差好吧，萧肆那小子真有福气。”
姜婴低笑一声，转身回府，迎接她的是府里的下人欢呼雀跃的声音。
“郡主终于回来了。”
“边关的日子不好过，郡主都瘦了。”
“听说郡主以后不走了？”
姜婴唇角含笑，家里的人太热情了，她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对，不走了。”
陛下已经下旨重开女官擢选，她会成为第一个以文官身份进入朝堂的女子。
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在家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朝之后，姜婴进宫。
韩青云见到她的时候，还挺开心的，笑得和很多年前一样。
姜婴有些沉默，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韩青云。
但对于韩青云留她在宫中用膳一事，姜婴还是应了下来。
一来，这是陛下的恩宠，她不能拒绝。
二来，她才回京，一切还要仰仗这位陛下，也不会拒绝。
当然，还有一点，她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在看到韩青云脸上的笑容时，她又忍不住有些怀念往昔。
人啊，总是忍不住对过去的人和事，多几分宽容的。
哪怕姜婴在陇西时，已经见识过这位陛下的帝王权术，可年少时的情分，哪有那么容易消磨干净？
两人正叙旧，姜外边通传，魏妃和淑妃来了。
韩青云更高兴了，让人宣两人进来，转头和姜婴说：“阿婴又要当表姑姑了。”
姜婴已经得知淑妃有孕的事情。
她和阎家注定是死敌，淑妃是阎维文的小姑姑，能给她好脸色才怪了。
哦，在皇帝面前，淑妃还是能装起来了。
两人对姜婴都很亲近，就好像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还是闺中密友一般。
姜婴直觉两人来者不善，对这两人自然是能避则避，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韩青云见状，也没在中间周旋，任由姜婴不搭理那两人。
如此一来，姜婴倒是自在了许多，不过饭后，姜婴还是立刻告辞了。
姜婴这一走，另外两人可就不乐意了。
魏芊仗着自己受宠，凑到韩青云面前，装作不经意的模样，低声嘀咕：“早听说安阳郡主和陛下一同长大，这情分果然非比寻常，瞧着郡主在陛下面前，比长公主还要自在呢。”
言外之意，是说姜婴没规矩，不把韩青云放在眼里了。
淑妃笑着附和，“魏妃妹妹有所不知，安阳郡主在陛下面前向来如此的，陛下对郡主可是当成亲妹妹宠爱呢，比之长公主也不遑多让。”
“能有陛下这样的兄长，我都有点羡慕郡主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表面上说姜婴和韩青云关系亲近，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映射姜婴太没规矩，对韩青云完全没有对帝王的敬重。
韩青云听着她们说话，起初还没什么反应，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两人对姜婴不满。
既然不满，还在姜婴进宫时眼巴巴凑过来，表现出一副温善贤淑的模样，未免有些虚伪。
韩青云对后宫女子，还算大度，看得出她们的小心思，但大多数时候，都置之不理，说是宽容也好，说是漠不关心也罢。
但只要没真的惹到他，影响朝局，他是不会出手干涉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后宫不过是前朝的投影，后妃之间闹腾，朝臣也会跟着闹腾，帝王权术，平衡之道，也很重要。
他没从中挑拨，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但他刚刚才和姜婴叙旧，说了不少小时候的话，心里正觉得温情着呢，这两人在他面前如此影射，他心中确实不爽了。
当皇帝的，随便发个脾气的自由还是有的。
“你们是觉得，朕对安阳太宽容了？”
冰冷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柔情蜜意，只剩下执掌生死的上位者面对下位的睥睨。
两人虽然算不上多聪明，但也绝对称不上蠢人。
哪能看不出来她们挑拨的话，惹得陛下震怒了。
心中惊骇皇帝竟然对姜婴如此宽容的同时，也利落地跪下请罪。
萧肆垂眸看了她们一眼，“以下犯上？”
姜婴是从一品诰命，算下来比两人的二品高了半级。
但真要说她们以下犯上，其实是说不着的，毕竟从来没见哪个宫妃在见到诰命夫人时，还要见礼的。
不管怎么说，都是嫂子。
但皇帝把位份摆出来，摆明了就是要给姜婴撑腰的。
两人不敢再闹，请罪认错，明明白白。
淑妃还有孕在身，也不好太过责罚。
罚两人回去抄十遍《女则》，不抄完不许出门。
算是微型禁足。
两人离开之后，皇帝才冷笑一声。
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德全才见识到陛下发脾气，其实不太想触这个霉头。
但是这里也没有别人，只能是他了，“陛下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韩青云睨了他一眼，“你以为朕动怒了？”
李德全一脸错愕。
韩青云嗤笑一声。
不过是一点手段罢了。
帝王权术，连一个眼神都能算计，更别说动怒了。
韩青云踱步到桌边，铺开一张圣旨，提笔书写。
李德全站在边上，皇上没让看，他也不敢乱瞟，只低着头默默等着皇上写完。
韩青云自然不会和一个太监解释，等到墨迹干了，他将圣旨一收，随手扔到李德全怀里，“送去宸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