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婴这话一出,韩青云和贺临的眼睛都瞪大了。
“放血?”韩青云皱了下眉,“如今只有状纸,陆丰川到底是户部尚书,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若是对陆毅良用刑,恐伤了陆丰川的颜面。”
做皇帝的,总得给手底下的人留点体面,陆丰川也不容易。
丛禄死后,户部留下来的就是一个烂摊子。
旁人不知道,韩青云却是知道的,那时候的户部,差点就垮台了。
现在看户部尚书好像是个肥差,但当时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放出去,根本没人敢沾手。
那是个烫手的山芋,谁碰上都要被烫出一身泡来。
陆丰川算是临危受命。
别的不谈,对他 绝对算得上是忠心耿耿。
满朝文武,能比陆丰川更忠心的人,也没几个了。
他那几个兄弟啊,一个个虎视眈眈。
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个衷心的,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还是想要护一护的。
姜婴“啧”了一声,拉过贺临的手,指甲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端起茶盏,从他的手腕上倒下去。
贺临眼前一亮。
姜婴见状收回手,想来他是明白了姜婴的意思。
果然,贺临朝着韩青云一拱手,兴高采烈地走了。
贺临离开之后,韩青云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姜婴 。
事态这么发展,是他没有想到的。
察觉到韩青云的眼神,姜婴不等他发问,就已经笑眯眯地解释:“这是军中审问细作的手段。”
“细作不怕死,一刀捅了反倒痛快,但在漫长的等死的过程中,他们会渐渐开始恐惧,尤其是距离死亡越来越近的时候。”
韩青云闻言轻叹一声,“在陇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姜婴笑笑,并不在意。
“陛下是担心处置了陆毅良,会寒了陆丰川的心?”
韩青云的脸色属实算不上好看。
京中其实有不少纨绔,也不是谁家都能祖坟冒青烟生出好孩子的,谁家还不出一两个纨绔。
皇帝的耳目遍布各地,怎么可能不知道哪家有纨绔。
但大多数时候,皇帝都选择视而不见。
一方面是借着这些纨绔抓着大臣们的把柄。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可用之人不多,不愿意寒了这些忠臣的心。
“倒也不至于,若是陆毅良当真有错,朕绝不会姑息。”
姜婴听了这话,悄悄松了口气。
帝王权衡之道,韩青云用得炉火纯青,又怎么会担心因为一个陆毅良寒了陆丰川的心。
姜婴心中了然,是她低估了韩青云。
贺临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手上拿着卷宗,脸色不太好看,隐隐含着怒气。
姜婴一眼就看出,贺临定是撬开了陆毅良的嘴。
果然,韩青云看了贺临递上来的卷宗之后,雷霆震怒,一巴掌拍在桌上,面前金丝楠木的桌案都被他震裂了。
帝王养气功夫了得,能被气成这样,足以说明那陆毅良的罪行,罄竹难书。
斩立决圣旨当场就下了,陆丰川是在刑场见到的陆毅良最后一面。
陆毅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但面对父亲的质问,还是如实说了自己的罪行。
陆丰川甫一得知真相,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晕过去了,还是姜婴让人将他送回府的。
也不知该说他可怜还是幸运,没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儿子斩首示众。
陆丰川这一晕,陆府就乱了套,一巴掌甩在陆夫人脸上。
夫妻二十载,从来没红过眼的两人大吵一架。
陆丰川怪陆夫人溺爱,害死了陆毅良。
陆夫人怪陆丰川没本事,官拜二品,竟然还救不了自己的儿子。
陆丰川本来就头昏脑胀,被她这么一刺激,气血上涌,吐出一口血,晕过去了。
皇帝下旨,陆丰川治家不严,暂时停了他的职,命锦衣卫调查他。
但暗地里,也派了李德全带着太医到陆府,给他诊治。
陆丰川痛哭流涕,感激涕零。
姜婴听说此事时,也只感慨一句“不愧是陛下。”
明明是夺了陆丰川的权,杀了他的儿子,竟然还能让陆丰川对他感激涕零。
手段了得啊。
陆丰川被停职查办,户部却不能没有人主事。
皇帝亲自下旨,户部侍郎石康,暂代尚书之职,统管户部。
陆丰川倒台,多少和姜婴有点关系。
满朝文武都是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姜婴在这件事情中发挥的作用。
不过是略施小计,就能让陆丰川死了个儿子,被停职查办。
他们也终于意识到,姜婴并不是他们之前以为的无所作为,靠着祖宗余荫混日子的二世祖。
难怪这位郡主当年能在沈家全身而退,原来并不是沈家太无能,而是他们太小瞧了这位郡主。
不只是沈家,就连陆丰川都在姜婴手里吃了亏。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人会不会是他们。
因此,这满朝文武对姜婴都客气了许多。
石康也是个聪明人,再加上陆丰川倒台是姜婴的手笔,他能够上位,还要感激姜婴的手段。
因此,他对姜婴的态度很是恭敬。
但也只有态度恭敬,要吩咐他办事,他照旧还是一副阳奉阴违的模样。
姜婴之前就怀疑军饷有问题。
陆丰川还在职的时候,她就找过陆丰川,想要复盘往年军饷的账本。
结果陆丰川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拒绝了。
理由是,姜婴并不是军中之人,也不会是兵部,没有资格查阅军饷账本。
如今这户部管事的人换成了石康,石康对姜婴还算是十分客气。
但也仅限于客气。
姜婴推开石康的书房门是,里边正在忙碌的石康分出一点视线落在姜婴身上,看清楚面前的人是姜婴之后,“噌”的一下站起身子,快步来到姜婴身前,躬身就要行礼。
姜婴微微抬了一下手,虚扶一把,“不必多礼,我今日来,是有要事要办。”
姜婴说明来意,石康面露难色,“郡主要查 往年的军饷账本?”
“这……并非下官不愿意,而是这卷宗,下官并没有权限调阅。”
“石大人如今可是暂代户部尚书之职,怎么会没有权限?”姜婴笑眯眯地看着石康,“莫不是不愿意帮忙,找的托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