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姜婴越说越气,最后把眼睛都气红了,韩青云幽幽叹了口气。
“倒也不必非将朕放在心上,为官者,心系百姓即可。”韩青云感慨道。
姜婴煞有介事地点头,“皇兄英明。”
看在他今天到目前为止还不算糊涂的份上,恭维他一句吧。
韩青云睨了姜婴一眼,眼中的嗔怪连藏都没藏。
等到转过去面对那些官员时,嗔怪就变成了斥责。
“你们家中长辈对朕忠心耿耿,忠君体国,朕本该看在他们的颜面上,对你们从轻发落。”
原本最怕韩青云又要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姜婴在听见这句话之后,也松了一口气。
“本该”之后,必定会有“但是”。
果然,韩青云话锋一转,“但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朕若是不惩治你们,如何面对天下百姓,也无颜面对你们的长辈。”
“朕相信,若是你们的长辈在这里,也定然会对你们严加惩治。”
话音落下,韩青云没给他们求饶喊冤的机会,朝着贺临摆摆手,“依律处置吧。”
“是。”贺临一抬手,招呼一声“来人。”
守在殿外的锦衣卫就进殿,将正准备喊冤的八人捂着嘴带走了。
韩青云背过身去,没看那些人的惨状。
被贺临带走,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更何况他们的所作所为,怕是也难逃一死了。
“安阳,你也跪安吧。”韩青云背对着姜婴摆摆手。
姜婴看出韩青云心情不好,也没再多说,让跪安就跪安了。
谢芸跟在她身后出了御书房,走在出宫的青石路上,两边都是红砖墙,路上也没有旁人。
走着走着,姜婴停下脚步,在谢芸的脸上揪了一把,“愁眉苦脸做什么?”
谢芸吃痛才回过神,许是方才想到了什么,心情不好,也或许是被姜婴掐疼了,她的眼睛有点红。
“怎么,还要哭一鼻子给我看?”姜婴瞥了谢芸一眼,戏谑着调笑。
她从谢芸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心。
“郡主!”谢芸不赞同地哼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呢?”
“那你说说,是什么时候?”姜婴笑呵呵地在她脸上又掐了一下。
真嫩呐。
“你一次得罪这么多人,万一他们记恨……”
韩青云嘴上说着这些纨绔子弟家中的长辈个个忠君体国,但他们要是没有私心,又怎么可能把自家的败家子往朝廷的肥缺里塞。
分明个个都是利欲熏心的货色。
今日这几个,就算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残废都是好的,出了这种事,以后再想入仕是不可能了。
能被家里费心安排到户部的,定是受宠的。
姜婴此举,断了他们的前程,甚至还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背后的人能放过姜婴才怪。
姜婴听出她的担心,自然也知道她的担心没错。
但是,“我明知他们做了那种事,却不拆穿,包庇之罪,与同流合污何异?”
姜婴脸上挂着笑,坦坦荡荡的君子之风。
谢芸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的担忧还没散去,但已经又浮现一层钦佩。
“况且,我亦是女子,若是不能为女子分忧,替女子做主,我这个安阳郡主的诰命,不如送给那些男人。”
她说得轻飘飘的,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做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早在陇西时,我便见过这天下女子的不易。”
“小姑娘还没秧苗高,就被推到地里去干活,水稻田里的泥水都没过她的腰,还要因为活干得慢被打骂。”
“家里穷苦,最先被卖掉的,永远都是女孩儿,甚至为了给男孩儿娶媳妇,也要卖掉姐妹,所有人都会关心男人娶的妻子是不是温柔贤惠,能不能操持家务,却没有人关心女人嫁的丈夫是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他们会因为一个女子生不出儿子而将她休弃,哪怕她已经生了好几个女儿。”
“多少优秀的女子一辈子都被困在后宅中,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分明管家的是女子,却要说男子有眼光,会娶妻。”
姜婴冷笑一声,像是为这天下女子的困境而悲悯,也似乎是在嘲讽那些趴在女子身上吸血的男子。
“殊不知,这些女子,嫁给谁都是巾帼。”
夕阳的光打在朱红的宫墙上,将本就漫天的晚霞映得艳红。
走在宫墙下的女子,一身红色衣裙,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谢芸走在边上,看她被晚霞和宫墙映得更绚烂的影子。
她想,也这样说:“这世上再不会有比郡主更明艳的女子了。”
姜婴低笑一声,迈出宫门。
“多的是呢。”
声音随风吹散,没入千万家
谢芸怔愣了一瞬,下意识伸手扶姜婴上马车。
姜婴搭着她的小臂上车,又反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上去。
两人折腾了一小天,出宫时,天色暗淡,街上都没什么人了。
马车走在路上,轱辘轱辘地响。
没了人声鼎沸,倒是能听见几声喜鹊叫。
又走了一阵子,连喜鹊都不叫了。
姜婴伸手按住谢芸的手,脸色有些沉。
谢芸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扒拉算盘子,正在对账,被姜婴毫无征兆的动作弄得一愣,偏头看过去,就见姜婴一脸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她没有武功,感知能力不行,但也从姜婴的表情中看出了不对。
“有刺客。”
谢芸从御书房出来就担心姜婴会被人记恨报复,一颗心本就提着。
这会儿听姜婴说有刺客,手上一抖,算盘珠子都扒拉错了位置,自然也没能注意到姜婴脸上一闪而过的算计和势在必得。
哗啦啦地算盘珠子响过,姜婴就被谢芸护在身后。
“不行,这还不够。”
姜婴就看见谢芸嘀嘀咕咕两声,还没反应过来呢,谢芸就已经上手来脱她的衣服了。
饶是姜婴见过不少大场面,这场面也属实没见过。
“诶诶诶——我没这个癖好,就算你有,也不能在马车上啊,这还是大街上呢。”
姜婴手忙脚乱地护着自己的衣襟。
谢芸手忙脚乱地解姜婴的衣服,两人闹成一团。
“郡主别闹了,快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