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暗处，才能看到一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姜婴转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陈菲儿两人。
陈菲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婴其实是故意带他们过来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那谭御史一家子是什么货色。
若是这次不能将谭家打压下去，以后绝对不会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赵柱子是个又蠢又呆的，但陈菲儿可不傻。
她不过是被这世道打压得习惯了，女子在这世间想要活得好，就要学会隐藏锋芒。
陈菲儿顾及着此时传出去之后，会被人戳脊梁骨，一家子都跟着她抬不起头。
她总得让陈菲儿看看，是以后一家子都抬不起头更难接受，还是落到陈御史这样的人手里，一家子都跟着丢了性命更难以接受。
姜婴此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天色不早，她并没有和陈丞多寒暄，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出了大理寺衙门，姜婴转头看向赵柱子和陈菲儿两口子，沉吟片刻，“你们先跟本宫回国公府吧。”
两人都不是蠢的，哪能不明白，姜婴这是在护着他们呢。
一路回到国公府，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下了马车，姜婴和管家吩咐：“给他们找个院子，让人盯着点，别被人害了。”
管家应了一声，上前来到赵柱子和陈菲儿身侧，“两位跟我来吧。”
陈菲儿看看管家伸出的手，又看看已经准备离开的姜婴，咬了咬牙，屈膝跪下去，“郡主！”
“嗯？”姜婴微微转头看过去，“想清楚了？”
陈菲儿眼神中还有些迟疑，但点了点头，“想清楚了。”
她斗不过谭家，姜婴说的是事实，没有证据，谭维会被放出去。
郡主替他们出头，还会被谭家记恨，虽然郡主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她不能恩将仇报。
而且，谭维出去之后，谭家也不会放过他们。
今天在大理寺，那谭御史当着大理寺卿的面，就能颠倒黑白。
姜婴不可能庇护他们一辈子，没了姜婴的庇护，他们在谭家眼里，不过是两只蝼蚁，抬脚碾死，都不会有人关心。
他们不想死，那就只能让谭家倒台。
眼前，只有姜婴能帮他们。
不论是出于什么考虑，她都不能再装聋作哑了。
“郡主，谭维将我抓走，威胁我就范时，说过，再贞洁的烈女，到了他们手里，都会乖乖听话，说如果我乖乖听话，就让我住进他们城南的宅子里，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他们？”姜婴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情可能不只是谭维一个人的事。
“他和他的朋友，他说，我伺候好他，就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
“畜生！”姜婴厉喝一声。
陈菲儿被吓了一跳，很快又反应过来，姜婴的脾气并不是冲着她。
“郡主？”
“没事，你继续说。”姜婴摆摆手，压下浮上心头的火气。
陈菲儿轻轻点点头，“那宅子，是在城南，府西路，具体在哪里，我不太清楚。”
“已经足够了。”姜婴感慨一声，转头示意管家。
管家躬了下腰，转身去安排了。
管家是早些年跟着姜焚上过战场的，后来负伤，就留在宸国公府做了管家，办事效率自然是不差的。
很快就将姜婴要的消息调查清楚。
那宅子里头，关着些谭维等人抢来的女人。
既然是强抢来的民女，他们为了得到这些女人，自然是做下了不少穷凶极恶的事。
姜婴再也按捺不住，“走！”她倒要看看，谭维那些人，到底有多胆大包天。
然而，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看着面前的火海，姜婴脸色铁青。
“水龙局还没到吗？”姜婴冷声问。
这一座三进的宅子，如今已经陷入一边火海之中，滔天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夜幕。
如此大火，水龙局竟然毫无反应。
姜婴不知道是该说他们尸位素餐，还是被人提前交代过了。
“先灭火。”姜婴带来的人不多，周围的街坊邻居也从家里提了水过来。
火势却没那么容易熄灭。
管家一脸凝重，“浇了桐油，不烧完，怕是灭不掉。”
“等到烧完，里边的人还能活着吗？”姜婴冷声问。
管家沉默片刻，一只跟在姜婴身后的陈菲儿看到这火海，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忽然庆幸，自己选择了将一切和盘托出。
如今得到姜婴的庇护，或许她还能活。
若是她打死都不愿意出堂作证，只怕最后，她的结局，也是这样了。
不，姜婴为了救她，踢废了谭维，谭维恨姜婴，但不敢报复姜婴，他会将所有的仇恨都记在她身上。
待到谭维出狱，她的下场，绝对比这宅子里的女人们还要惨。
谭维定然会让她生不如死。
她双腿战战，想跪下求姜婴救命。
但见姜婴带着人救火，她又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上去添乱。
直到大火燃起将近半个时辰，水龙局的人才缓缓而来。
浇了桐油，就算水龙局的人来了，也没能迅速灭火。
大火着了将近半宿，月上中天，天边的红霞才彻底散去，只剩下满地的黑灰残垣。
姜婴一巴掌甩在水龙局来人的统领脸上，紧接着又是一脚踹过去，“半个时辰，你们干什么去了？”
那统领被姜婴踹在地上，自知理亏，连头都不敢抬，“小人的令牌被人偷走了，没法子调动水龙局，这些兄弟都是好不容易才拢起来的。”
姜婴眉心微挑。
如此说来，倒是对方提前做了部署。
但就算是如此，姜婴刚才打他踹他，他也不冤。
“当差的，令牌都能丢，你等着去大理寺解释吧。”
统领一张脸黑黢黢的，沾着黑灰，丧眉耷拉眼，一副活不起的样子。
“知道是什么人偷的吗？”
问话的是一个男声。
姜婴循声看过去，就见大理寺卿陈丞，一身红衣猎猎生风，翻身下马，大步朝这边走过来，见到姜婴，先是躬身行了一礼，解释说：“下官听闻这边出事了，便急忙赶过来了。”
宸国公府和水龙局的人正在火场里搜寻遇害者。
已经陆续抬出了十几具尸体。
姜婴轻叹一声，“情况就是这样了，你将他带回大理寺审问吧，别让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