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丞刻意交代去谭府报信的人,把情况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能有丝毫遮掩。
以至于谭御史和谭夫人匆匆赶来时,正好撞见郎中给谭维诊治。
“这位公子伤得极重,老夫医术不精,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就差把以后都不能人道了,明明白白说出来了。
陈丞当然听明白了。
谭御史和谭夫人定然也是听明白了的,不然谭夫人也不会还没进门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相比于谭御史,谭维本人哭的声音就小很多了。
因为他一哭就扯着伤处,疼得龇牙咧嘴的,后来也就不敢放声哭了,捂着嘴哭得呜呜咽咽的。
大理寺这些人都听说了谭维的所作所为,在面对谭维时,其实都没什么好脸色。
甚至在得知谭维以后都好不了了,只觉得畅快。
不过还是那句话,谭御史是个小心眼的。
因此,不管之前是什么表情,谭御史到了之后,大家的表情都变得规矩了很多,一个个满脸沉痛。
两口子本来心情就不好,再对上众人悲痛的目光,心情更不好了,总觉得这些人是故意提醒他们,他们的儿子伤得有多重。
陈丞迎上前去,正要开口,就被谭御史一抬手拦住了。
“陈寺卿不必多说,情况本官已经了解了,此事一定是个误会。”
谭御史义正词严。
陈丞表情没变,心中却在暗骂这老匹夫忒不要脸,竟然睁眼睛说瞎话。
他儿子到底是什么货色,他自己心里真的没数吗?
怎么可能没数,不过是仗着自己身居高位,又是御史台的官员,就算是儿子真的惹出什么祸事来,也不会有人敢把谭维怎么样罢了。
谭御史怕是怎么也没想到,谭维竟然会落到姜婴手里,好好的儿子就这么废了。
姜婴的头有多铁,别人不知道,谭御史应该最清楚了。
不过,陈丞还是想听听这老东西能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来。
事实证明,还是不能太高估谭御史的底线。
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底线,一拍桌子,“此事定然是那对贱民故意陷害,想要敲诈勒索犬子,还请陈寺卿一定要调查清楚,还我儿一个公道。”
“还有安阳郡主,证据不足便打杀我儿,也请寺卿一定要调查清楚,我定要让这些伤害了我儿的人付出代价。”
陈丞看着站在面前梗着脖子强词夺理颠倒黑白的谭御史,眼前一黑又一黑。
这世上竟当真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寺卿还是先将那两个贱民捉拿归案吧,至于别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
陈丞借着低头的空挡翻了个白眼,心道:事儿还没查清楚呢,倒是先要抓人了,你那么厉害,这寺卿的位置让给你得了呗!
“对了,”谭御史像是没注意到陈丞的表情一般,又趾高气扬地说:“另外,犬子身受重伤,臣打算将他带回府中休养。”
“这恐怕不妥。”陈丞的音量,相比于谭御史,温和了许多,但这温和之中,又多了些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
想要从他手里带走一个要犯,谭御史的分量还不够。
他虽然不愿意招惹御史台,但身为九卿之一,他的身份地位并不比谭御史差。
“此事,还需要调查清楚,谭御史若是现在将令公子带走,难保会让民间传闻误以为谭公子当真是那等欺男霸女之人。”
“谭御史也不想令郎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吧?”
陈丞的话,看似是好意,但只要脑子转个弯,就能想到,这不过是陈丞想要扣留谭维的小手段罢了。
手段虽然小,却很有用。
谭御史还真有些犹豫了。
要不就将儿子留在大理寺呢?
大理寺的官员也不敢苛待谭维。
之后他再想办法为儿子洗刷冤屈,还显得他正大光明。
就在谭御史打算就这么办的时候,一直在边上哼哼唧唧的谭维忽然开始挣扎起来,生怕自己真的会被爹娘留在这里的。
谭夫人见状,心疼得脸色大变,“不行,不能将儿子留下来。”
“谭夫人,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令郎的。”在证据确凿之前,至少不会让谭维死在大理寺。
要死,也该是死在刽子手的铡刀下。
但谭夫人显然是没有听明白陈丞的意思,她的脸色很难看,却是一副看不上大理寺的模样,“大理寺都是一群粗手粗脚的男人,哪里会伺候人?”
伺候?
这个说法,让陈丞脸色一寒。
他的意思是,会将谭维收监,但暂时不会用刑拷问而已。
还要伺候他?
真是没听说过!
不过,这次没用他说话,有人帮他怼回去了。
姜婴身后跟着陈菲儿夫妇。
“谭夫人莫不是脑子不清醒?令郎强抢民女,是大理寺要犯,陈寺卿的意思是,要将他押入大牢,也没人说要好好照顾他。”
“还伺候?谭夫人是把大理寺的大牢当成谭府后院了?让诸位大人伺候,令郎一个白身,也配?”
谭夫人被姜婴怼得面红耳赤,抬手指着姜婴,话都说不清楚。
姜婴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转头看向谭御史,“谭御史是朝廷命官,科举上来的,应该知晓朝廷律例吧?”
“若是过久了富贵日子,忘了律例也无妨,本宫这就入宫,请陛下赐给谭御史一本大景律例,给谭御史熟读。”
用皇帝压人,招数虽然老,但是很好用。
谭御史生怕姜婴真把这件事情捅到皇帝面前,打着哈哈说:“郡主误会了,下官并不是这个意思,贱内只是爱子心切,下官这就带她回去。”
姜婴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过分为难他们,待到真相大白于天下那日,自然有世人的唾沫替她淹死谭御史夫妇二人。
谭御史拖着夫人离开,陈丞才上前见礼,“郡主怎么亲自过来了?”
“本宫若是不来,还不知道那谭御史要如何刁难陈寺卿呢。”
御史台这些人,属实是不讨喜。
“多谢郡主替下官解围。”陈丞将姜婴让到首尾,“郡主何时到的,怎么也没让人通传?”
“在他们颠倒是非黑白时,就到了。”姜婴端起陈丞推过来的茶水,“若是通传了,岂能知晓谭御史私下里行事如此乖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