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粗布麻衣的妇人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脸上身上都沾了血。
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对她拳打脚踢,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披青云纱的娇弱女子,声音细细弱弱地对女子教训:“姐姐,你和云朗说两句好听的。”
“你们是一起白手起家一步步走过来的,多年的夫妻情分,你说两句软和话,夫君定也是舍不得真的对你动手的。”
姜婴听得眉心紧蹙,这年头妾室都这么嚣张了?
还敢对着正妻教训了?
但不管妾室怎样,罪魁祸首,定然是那男人。
姜婴一脚踹在云朗后腰上。
云琅把妻子养得瘦瘦的,那妾室……也瘦瘦的,他自己倒是吃得膘满肠肥。
姜婴这一脚下去,他轱辘轱辘滚了两圈,撞在墙壁上,停下来。
姜婴眼角的余光扫向妾室时,才发现,那所谓的妾室,并没有盘髻。
感情还是个外室。
“谁?”云朗晕头转向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过来,就看见姜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这看着娇娇弱弱的女子,怎么这么大力气?
不等他反应过来呢,姜婴就冲过来了。
“喜欢打人是吧?”
看着娇娇弱弱的拳头,砸在身上像是要把骨头都砸断一般。
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的,换成了云朗。
要不说中气十足呢,她哀号的声音都比那妇人要大得多。
外室瞧见云朗被打,急得团团转,“你这女人怎么还打人呢?你是什么人啊?快来人呐,疯女人打人了!”
外室的声音不再柔弱,反倒是多了几分尖锐。
但也只是站在一边呼喊,急得手足无措的样子,根本没上前一步,更别说阻拦姜婴了。
姜婴连头都没抬,一拳一拳砸在云朗的身上,“白瞎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了!”
但和刚才不一样,姜婴的拳头落下来,等来的并不是附和,而是看客们的质疑和指责。
“天呐,这是什么人啊,怎么打人呢?”
“看着长得挺好看的,没想到是个泼妇,这种女人,真是白给我,我都不要。”
“谁要啊,娶回家不会洗衣服不会做饭,一有不顺就要动手打人,好好的家都要被她打散了,谁娶了她谁倒霉!”
偶尔有点细弱的声音为姜婴说话,也很快就被粗犷豪放的声音淹没,听不见了。
最后,还是萧肆抓住了姜婴的胳膊。
再打下去,那男人就要被打死了。
“拦我?”
姜婴的脸上沾了两滴血,看上去野性极了。
萧肆抽出帕子,仔细擦拭了姜婴脸上的血珠,“这里交给我,你先送她去医馆。”
姜婴冷静下来,转身弯腰,将倒在地上无人问津的妇人抱起来,“那俩人,找个地方关起来。”
萧肆微微颔首,“交给我吧。”
姜婴抱着妇人上了马车,都还能听到身后嘈杂的议论声,竟然还有人指责她力气大的。
姜婴听着,无奈地笑了笑。
妇人的问题不大,看着严重,但那云朗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打人的时候,哪怕用尽了全力,其实也还不如姜婴还回去那几下来得重。
骨头没断,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伤口上了药,妇人朦胧的意识才渐渐清醒。
她屈膝跪在地上,“民妇于氏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姜婴垂眸看着她。
虽然一身粗布麻衣,身上还伤痕累累,但她身上的气度,却是藏不住的。
这妇人……
姜婴想起来了,那外室之前说过,这妇人是陪着丈夫白手起家,一路走到现在的。
结果丈夫在外头找了更温顺的,对她弃如敝屣。
那男人是不懂拳脚,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看女人身上的伤,他就是奔着把人打死,好迎接新人去的。
“你想不想和离?”
姜婴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脑瓜顶。
于氏缓缓抬起头,像是没听清姜婴的话,好一会儿才又问了一遍,“姑娘说什么?”
姜婴蹲下身子,和于氏对视,“你姓于,叫什么?”
“于多多。”于氏不明白姜婴的意思,但面对救命恩人,她本能地想要顺从。
面前的姑娘,年轻,漂亮,有气质,看上去像是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皎皎明月。
而此时,明月洒下光辉,披在她的身上。
“于多多,你想不想和离?”姜婴又问一遍。
这次,于多多确定,她听清楚了。
她微微垂眸,迟疑,犹豫。
但姜婴知道,她会同意的。
她眼中的意动,比犹豫更多。
还差一把火。
“我是姜婴,安阳郡主姜婴。”
话落,便对上于多多错愕的目光,“民妇给郡主磕头。”
姜婴抬手虚扶一把。
于多多的头没磕下去,一抬头对上姜婴含笑的眸子。
“我会给天下女子一个公道。”
她听见面前的女子如是说。
声音温温柔柔的,却好像能冲破霄汉,直抵苍穹。
于多多重重点头。
明月都在眷顾她,她如何能不为自己争一把。
让人拿了纸笔,姜婴替于多多写下状纸。
也知道了于多多的过往。
十六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朗用十两银子将他娶走。
那时的云家,穷得叮当响,成亲之后,于多多就开始奔波操劳,云家的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
但云朗最常挂在嘴边的,还是那句“当年娶你,我可是花了十两银子。”
于多多眉眼低垂,然后抬起头朝着姜婴露出一个笑。
又苦又涩。
她说:“那十两银子,好像买了我的命一样。”
可那十两银子,她一个铜板都没碰到。
姜婴也跟着心头泛苦。
她拍拍于多多的手背,“你先回家休息,明日,我上公堂,替你告御状。”
送走了于多多,姜婴回到酒楼。
萧肆还在。
瞧见姜婴手上的状纸,萧肆笑道:“咱们女青天还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姜婴挑了挑眉,“你有意见?”
萧肆笑着摇头,“怎么可能?”
他伸手接过姜婴手上的状纸,展开来看。
看着看着,身上就开始冒冷气。
姜婴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多理会,径自进了酒楼。
她本来就是来吃饭的,没想到竟然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但现在事情已经快要解决了,他得进去吃饭。
“简直是畜生!”萧肆气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姜婴眉眼微扬。
她知道,他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