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婴离开后,晚玉堂内众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
“这哪是娶媳妇这是请了尊佛回来吧。”
沈老夫人没发话,但宋氏一想到明日要去接账本就头疼不已。
外人以为镇北侯府光鲜亮丽,沈昭容军功在身又拿了不少赏赐,然而只有她们这些妇人知道,能维持体面是有安阳郡主这个靠山。
哪怕镇北侯府真穷困潦倒了,看在姜婴的面子上,也没人敢嚼舌根。
“等昭容回府,叫他来佛堂一趟。”
听到宋氏的抱怨,沈老夫人这次没有制止,面上浮出冷意。
她到底年轻,太嫩,不知道武将对大景多重要,皇帝要笼络人心,委屈一个表妹又如何,况且镇北侯府待她素来不错,大不了让孟似锦做妾。
踏云苑,落叶瑟瑟。
姜婴把信封好,唤来小厮,“快马加鞭,速速送到国公府。”
而后看向双蕊,“备马车。”
主仆二人直奔长公主府。
午后,秋阳灼灼,姜婴带着双蕊一动不动地等在长公主府外,半个时辰过去了,通报的侍卫看着她几次劝阻。
双蕊心疼地给她撑了一把伞,“郡主,长公主殿下今日是不打算见我们了吗?”
“她会见我的。”
姜婴接过伞,上前道,“烦请再通报一声。”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神色为难。
长公主不愿见,可安阳郡主他们同样得罪不起。
沐雨亭里,侍卫小心翼翼地禀报,“殿下,郡主还在外候着。”
长公主搁笔,叹了口气,“你们没让她回去?如今战事吃紧,沈昭容要娶孟似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即使是本宫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替她说沈昭容的不是。”
“殿下,都劝过了,安阳郡主带着一个婢女站了一个时辰,怎么说都不听。”
若是旁人,站就站着了,可偏偏是安阳郡主,身份尊贵。
长公主面色复杂,揉着眉心,“安阳是同本宫和陛下一同长大的,如今沈昭容旷了她一年,刚回来就要娶平妻,若他身上没有军功,边疆无乱,本宫定不会放过沈昭容的。”
只是世事无常,她们赌错了沈昭容,可又能怎么办呢,总归大局为重。
可姜婴的脾气她也知道,如珠似宝的姑娘,心性高又才气,被如此糟蹋,肯定心有郁气。
“罢了,你唤她进来,本宫同她说说话,劝慰劝慰她。”
侍卫松了口气,连忙请姜婴进来。
姜婴进了沐雨亭,长公主朝她招手,“安阳,过来坐。”
“婉姐姐。”
姜婴没动,定定地看着她。
婉姐姐,长公主一愣,姜婴有多久没这么叫过她了,自从她建了行宫、姜婴嫁人后。
她们已许久没能聚一聚了,沈家磋磨得厉害。
“唉。”长公主叹气,扭头不看她,“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沈昭容……”
“我知道,婉姐姐。”姜婴露出一抹笑, 本就明艳的容颜更惹人注目,“所以我此次并不是来为了报复沈昭容,也不打算妨碍他和孟氏成亲,这会让你和表哥为难,我知道,我只是打算和离,然后去世公那里,同你说一声。”
“你要去陇西,陇西穷山恶水,山匪都剿不完,你去了那里,世公都不能保你万无一失啊。”
“婉姐姐,我当初愿意嫁给沈昭容不单是因为他立誓,还有母亲。”
姜婴冷不丁提起,长公主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姜婴的生母是为了皇帝而死的。
当年蛮夷来犯,姜母以性命保护了年幼的太子,如今的皇帝,一个弱女子,用了什么样的计谋周旋,他们不得而知,但无疑是个奇女子。
姜母死时姜婴才十岁,而十岁的孩子已经记事了。
“母亲曾告诉过我,女子力气不如男子但可智取,你还记得我十七岁时写的策论吗,我从未想过要当深闺宗妇,所以才选了沈昭容,然而他背信弃义,做人都有问题,我也没必要死守着他了。”
长公主看着她,想起读书时姜婴面对行军图运筹帷幄的样子,心头涌起莫名的欣慰。
“你若是真想好了,我就替你进宫里走一遭。”
“麻烦婉姐姐了。”
姜婴目的达成,表情松快许多,坐到长公主身边拿起点心。
“不过,你怎么不自己进宫面圣?”
“表哥不会见我的,他肯定会以为我是要让他治沈昭容的罪,眼下哪能治他的罪。”
“好丫头,吃定了我心软。”
长公主笑骂,掐她的脸。
难得聚了一次,姜婴陪长公主饮了些酒才回府。
迎面撞上了沈昭容。
沈昭容怒气冲冲,刚从晚玉堂出来,显然受了不少责骂。
“姜婴!”
一声咆哮,吓得双蕊立刻挡到姜婴身前,想斥责大胆,又碍于此刻沈昭容还是姑爷。
“你先退下。”姜婴缓缓道。
双蕊纠结权衡下站到姜婴身侧,警惕地盯着沈昭容。
沈昭容看向姜婴,她静静地站在那儿,素日玉白的脸上染上几抹酡红,神色淡淡,腰间的双鱼玫瑰佩轻晃。
他本该是愧疚的,但一想到方才母亲说的话,这点愧疚立刻烟消云散。
沈昭容眼神冰冷至极,毫不掩饰的嫌恶,“你都跟母亲说了什么。”
“哦?沈将军这是在对本宫兴师问罪?”
姜婴眯起眼。
“怎么,郡主心虚?”
沈昭容笃定了眼前的女人只会仗势欺人,一声郡主也叫得无比轻视。
“有意思,沈将军倒是说说,以为本宫说了什么?”
姜婴逼近一步,“以为本宫不准她以平妻进门,还是要夺她腹中孩儿?”
“难道不是?”
他一下朝就被沈老夫人叫过去臭骂了一通,告诉他孟似锦只能以妾室的身份进门,若是生的儿子,抬上平妻再议。
“本宫身为安阳郡主,为犒劳有功之臣自然要大度,孟氏确实不能以平妻进门,她会做你沈昭容的正妻,沈家的主母。”
姜婴抬眸,狡黠一笑。
她极少这般俏皮,绝美容颜晃了沈昭容的眼。
“你……我不会休你,婴婴,只要你安安分分,我可以劝说锦儿不计较妾室的身份,我也会让你有一个孩子。”
沈昭容恹恹道,姜婴是皇亲国戚,他不能为了一口气休弃她,朝堂上会被言官弹劾死的,这是拿前程在怄气。
“休我?”
姜婴诧异了一瞬,好笑地揉了揉眉心,转身欲走。
双蕊无语,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自己背信弃义在先,居然还敢提休妻,真是好不要脸。
沈昭容看出她们的不屑,愣了片刻,“那你什么意思?”
他正要跟上姜婴去踏云苑细问,门口传来高呼,“宸国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