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肆终究是没来。
姜婴心中明白。
他舍不得。
昨天抱着她都要哭鼻子了，姜婴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哄好的。
见了面，就更舍不得让她走了。
这样也好。
姜婴转身上了马车。
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马车走得不算太快，晃晃悠悠一路，让人有点昏昏欲睡。
随从带得不多，离京是皇帝特许她的一百亲卫，这两年各处搜寻划拉，总算是凑齐了。
此时没都带着，身边留了十个人，余下的已经化整为零，提前出发了。
三辆马车，姜婴将双蕊和夏天宝赶去最前边那辆马车。
她在中间这辆，最后边那辆马车里，装的是行礼细软。
十个亲卫策马分散开，将三辆马车围在中间。
除此之外，就只有三个车夫。
一行十六人。
算不上轻车简从，但作为郡主，从陇西到京城，路途如此跋涉，姜婴应该是第一人。
马车走得并不快，主要是路不好，前两天刚下了雨，官路都泥泞难行。
山上还时不时有落石，姜婴在马车上盘算着，等到了客栈，得给皇帝写一封折子，禀报一下这边官道的情况。
这么搞下去，真到了哪天，需要八百里加急的时候，都加不到京城。
马车摇摇晃晃，天气又阴沉沉的，再加上昨天晚上萧肆抱着她不肯松手，赖赖叽叽大半夜，她也有些舍不得萧肆，就没太睡好。
这会儿马车一晃，困意就来了。
她的马车并不好话，但好在够大，将小桌往边上一收，扯了被褥就躺下去了。
此番去京城，长途跋涉，难免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姜婴早就做好了要睡在马车里的情况。
因此，车厢里铺着的是细软的白狐狸毛皮，往上一趟，整个人都暖呼呼的。
就算是在这有点凉意的早秋，也并没觉得冷。
姜婴迷迷糊糊睡着，自然也没察觉到，在她睡着之后，马车的行进速度就慢了下来。
像是从赶路变成了求稳。
天还没黑，马车就彻底停下来了。
其实马车进城的时候，姜婴就已经察觉到了。
没了荒野的寂寥，城镇的傍晚，正是人声鼎沸时，热闹非凡。
只是睡了一下午，姜婴的身子都睡得有点软了，并没起身，还躺在暖呼呼的狐裘中没挪动身子。
直到门外传来亲卫的禀报，“主子，今日在城中留宿吗？”
姜婴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掀开车帘看看天色。
其实要走的话还能再走一会儿，但是继续走，出了城，肯定就要露宿荒野了。
姜婴并不打算这样委屈自己，于是点点头，“寻个客栈歇下吧。”
“是。”亲卫转身就吩咐下去，马车很快就停下来了。
姜婴也将车厢里收拾干净整齐，恢复了上车时的模样。
马车停稳，姜婴掀开车帘，正要往下跳的时候，忽然一只铁臂从旁边斜插过来，箍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了。
“放肆……”
姜婴话没说完，鼻息见已经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是我放肆。”萧肆并没有放手，一路抱着姜婴进了客栈。
左右也没人认识，军中儿女并不扭捏，姜婴也懒得自己走，任由萧肆抱着，进了客栈。
当然，就算有人关注，姜婴也是一样会这样做的。
她的心思，在此行跟过来的十个亲卫中转了一圈，萧肆就已经开好了两间上房，抱着姜婴迈上楼梯了。
剩下的事情不用姜婴操心，姜婴坐在软榻上，垂眸看着单膝跪地，将自己的小腿放在膝盖上揉捏的男人，“不解释吗？”
武将无诏入京是大罪，擅离职守也是大罪。
萧肆是骠骑将军，正儿八经的军中武将，不管是跟着她回京，还是护送她回京，都不符合规矩。
萧肆察觉到姜婴的意思，笑着解释，“我回京有要事禀报。”
有事是真，只是他本来不会回得这么早。
按照时间，他本来应该再等三五日才能启程。
可实在是舍不得心上人。
昨天晚上和姜婴分开，他就开始不舍。
于是连夜将所有事情都安排下去，也幸好他手底下还有几个能干的。
忙到今天上午，好不容易忙完了，姜婴都已经启程出发了，他只能一人一马追上来。
幸好前两日下了雨，道路难行，不然他也没那么快追上姜婴。
“我追上来时，本来想和你说一声的。”萧肆将姜婴的左脚放下去，换了个方向，把她的右脚捧起来放在膝盖上，继续揉捏。
“但当时我掀开帘子，就见你睡得……”萧肆的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嫌弃那马车驾车不稳，就将他赶下去骑马了。”
他没说的是，当时姜婴半张小脸都埋在狐裘中，睡得面色红润，当时马车行走在山野之中，姜婴像是山间修炼成人型的狐狸仙子。
他只看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萧肆心想，他怕是此生都不敢再猎狐狸了。
解释清楚了，姜婴收回右腿，“别捏了，今日没坐多久，不软。”
萧肆意犹未尽地摩挲一下手指，“那明日我再给你捏。”
姜婴没看她，端起小几上温度正好的龙井茶抿了一口，眉头微蹙。
萧肆当即便将她手上的茶杯接过来，“我让人给你换一壶。”
“不必了。”姜婴摇摇头。
军中这两年，她早就不是京城养尊处优的安阳郡主了，吃喝也不矫情了。
只是这茶是好茶，泡茶的人手法不行，平白糟蹋了茶叶。
她有些不忿而已。
但泡茶的人手法不行，再换几壶都是一样的。
萧肆却只固执地看了姜婴一眼，然后拎着茶壶出去了。
再回来时，手上拎着一壶滚茶。
姜婴微微挑了下眉，到不知，这战场上提刀策马的骠骑将军，竟然还有一手 好茶艺。
不只是茶艺，接下来的几日，姜婴才算是领会到萧肆的好处。
这一路上，事无巨细，处处周全体贴，姜婴都觉得，自己好像又变成了养尊处优的安阳郡主。
这一路也不再是长途跋涉，反倒是有点像游山玩水了。
当然，速度并不慢，只是因为萧肆的缘故，姜婴这趟赶路的日子，尤其好过。
不仅伺候得好，还和姜婴心有灵犀呢。
比如现在，马车就停在了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