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禾并不知道，他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在姜焚的意料之中，不过他最近的表现，确实让姜焚很满意。
就连姜婴，提到韩青禾时，都没了之前的不屑。
只是，情况有些不太妙的是，时机不巧。
她正和在书房里听姜焚说韩青禾最近一段时间的变化。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的变化，姜焚言语之中，颇有几分欣慰。
姜婴也将韩青禾的变化看在眼里，最近的韩青禾，确实和最初刚到陇西那游山玩水，到处惹是生非眠花宿柳的荣亲王不太一样了。
他已经开始能够放下身段，和将士们一起吃军中那些并不好吃的伙食，也开始到马厩里去巡视了。
这对于韩青禾而言，属实是不小的进步。
于是，姜婴也夸了一句：“却是，已非吴下阿蒙。”
就是这句话说错了。
也不是说错了。
只是时机不对。
姜婴话音未落，门外就闯进来一个不太欢快的声音，“郡主是不是还要说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书房的门没关，萧肆站在门口，没有直接进来。
下午的阳光斜着罩下来，被书房的墙壁挡了一半。
萧肆站在门口，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光里。
明暗交错，让姜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本能地察觉到萧肆是不开心了。
她并不是个迟钝的人，萧肆那话里的醋味都要撞到她脸上了。
姜焚也是个识相的老头。
还是个不太符合常理的老头。
姜婴面对萧肆那样霸道又有些委屈的目光，本能觉得，得像个办法哄哄萧肆。
不然她的嘴今天怕是没法见人了。
她转头看向姜焚，想让姜焚替她周旋一二。
结果一转身，就见姜焚已经站起身，从萧肆身边错身走了。
索性萧肆还没真气到不给姜焚让路的程度，侧身让路时，躬身行礼，唤了声：“姜公。”
姜焚拍拍他的肩膀，一句话都没说，走了。
身后传来姜婴满是求助的呼唤：“世公……”
姜焚只当没听见，步子迈得极大，转眼间就没了踪迹。
“你听我解释。”没了帮佣，姜婴只能苦哈哈地朝着萧肆露出一个笑脸。
姜焚远远地听见一点声音，“哈哈”笑了两声，低低感慨：“年轻真好。”
他抬起头，云头似乎坐着一个娇俏飒爽的女子，正晃悠着腿儿朝他扔日光。
西斜的日光披在他的身上，斑白的头发都熠熠生辉。
“真好……”姜焚心想。
“真好啊。”萧肆咬牙切齿地看着姜婴，“我才两日没回来，郡主就已经开始光明正大地夸奖野男人了。”
姜婴听见这声“郡主”就觉得今日不能善了了。
自打两人的心意过了明路，萧肆私下里就改了口叫她阿婴，只有外人在的情况下，还会叫郡主。
今儿个一张嘴就叫了郡主，还叫得百转千回的，好像要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咬碎了似的。
她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但两日未见，萧肆身上还带着风尘，定是星夜兼程赶回来的，姜婴便忍不住心软。
姜婴明日便要回京了，此一别，再相见便不知是什么年月，也不知是何等光景，甚至不知，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
她缓步来到萧肆身前，将手递过去，握住还固执地站在门口不肯进屋的高大男人布满茧子的左手，牵着人迈进门槛，顺手关了书房的门。
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按在门板上，炙热的吻铺天盖地，像是要将姜婴拆吃入腹。
姜婴还是猜对了。
今日，她的嘴确实没法子见人了。
许久，萧肆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姜婴，任由心上人柔软的手指扣紧他的手臂站稳，却不敢再多看面前的人一眼。
两颊绯红，眼中蒙上一层水雾，眼尾都泛着红，一滴晶莹挂在眼睫上欲落不落。
萧肆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要唐突佳人了。
“我给你带了点心，让人送到你的院子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姜婴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回京之后，会给我写信吗？”
姜婴被吻得有些头晕目眩，迷迷糊糊便点了头。
“京中多是青年才俊，你别看他们。”
“嗯。”
“要是有人给你介绍风流公子，你也别看。”
“嗯。”
“要想我，你和我是有婚约的，你记得你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不能再找旁人了。”
“嗯。”
“还有，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呢？
他没说完，因为他的心上人一双柔软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脖子一沉，下意识低了低头，心上人就已经踮了脚尖儿堵住他的嘴。
他应该先低头的。
铁臂环上姜婴的腰身那一刻，萧肆心想。
软玉温香在怀时，他又心满意足地想：真好，阿婴为我踮脚了。
时间飞快。
尤其是分别前的时间。
姜婴在来送别的人中，没找到萧肆。
耳畔是世公殷切的叮嘱。
“世公放心，我自小在京城长大，应付得来的。”
姜焚是知道她的能耐的，从小到大，姜婴也就在沈昭容那事儿上吃过一次亏。
但最后算下来，其实也说不上吃亏。
她在京城，应付得来。
但孩子在身边这么久，忽然就要一个人去闯龙潭虎穴，怎么会不担心，哪里就能舍得？
铁骨铮铮的汉子，在面对与唯一的小辈离别时，也红了眼眶。
韩青禾在姜焚身后占了很久，见姜焚似乎有些情难自已，他上前一步，郑重其事地保证：“阿婴，从前是我不对，以后我会尽忠职守。”
姜婴沉默着点点头。
韩青禾确实不是坏人。
只是自小在金汤匙里长大，年少时就是皇子，又因为出身不高，没有夺位的资格，兄弟们对他还算和善。
皇帝登基之后，更是用他来彰显兄友弟恭的好名声。
与其说他是长废了，不如说是在兄弟们的刻意为之之下，被养废了。
如今开窍了，以后只要不荒唐行事，总归不会太差的。
但姜婴没有夸奖他。
一来，是怕他听了两句好话就要飘起来。
二来，也是昨天的教训还在眼前，临走了，她不想再让萧肆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