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好了……”一大早,碧如就高声嚷嚷道,那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冷宫里显得特别突兀。
“什么不好了,慢慢说!”凤无忧慢慢从寝宫走出来,一袭白色繁花抹胸,外披一件白色纱衣,腰间系着一条浅蓝色的轻纱腰带,头发用一支玉簪簪起来,如瀑的秀发在阳光下随光流动,显得大方而不失典雅。
碧如看得有些痴了,她记得莲妃娘娘也是这样,清新出尘,永远都是一身浅衣,高贵不可亵渎。
虽然公主才十一岁,可是容貌气质已经隐隐有些莲妃娘娘当年的摸样。“公主,皇后娘娘身边的容嬷嬷刚刚来说,皇后娘娘见御花园的花开的正艳,不愿辜负了这大好的光景,请各宫娘娘和主子们都前往御花园品茶赏花。”
“呵呵,皇后娘娘真是好雅兴!”凤无忧抬头看了看天空,远处,沉寂了一夜的太阳才从山谷里冒出一个角,散出的光辉映得整个山谷红红的,像是被烈火烧透了的铁。凤无忧上前,把自己手里的扇子递给碧如,“走,我们也去看看陈皇后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凤无忧来到御花园的时候,凉亭里已经三三两两的坐着一堆人。陈皇后也在其中,远远看去,有一女子让凤无忧觉得很熟悉,那女子身穿淡蓝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的绾个飞仙髻,斜插着一支兰花的金步摇,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碧如,那个蓝色宫装女子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凤无忧知道在皇宫这种地方,迎新送旧很快,可没想过就五六年光景,这宫里的人已换了大半,她常年在冷宫待着,重生之后也忙着跟宁神医学医,这是自她被关进冷宫后,第一次参加宫里的聚会,如今这宫里的妃嫔也不认识几个。
“公主,那个宫装女子是兰妃,听说前两年才入的宫,原本只是小小的宫女,谁知有一天晚上,她因十分思念家乡亲人,入夜后便偷偷从房间里溜出来在御花园河畔用树叶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结果恰巧被刚从太极殿处理完国事的皇上遇到,当夜宠幸,第二天就被破格封为兰妃,深受皇上宠爱呢!”
呵呵,月下美人,曲声悠然,果真是美景佳人呢!
凤无忧想到白悠然,心里有几分怆然。她的母妃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可是她的父皇呢?每天琼浆玉露,美味佳肴,三千佳丽,顾都顾不过来。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这就是帝王的爱吗?
“无忧来晚了,请各位娘娘见谅!”凤无忧走近凉亭,朱唇轻启,向众人告罪道,她看到宫里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
正在说笑打闹的众人看到凤无忧,全都面露震惊。
“这是谁呀?无忧,难道是冷宫那位?”
“咦,皇上不是说了让她好好待在冷宫吗?她怎么跑出来了?”
……
众女在那叽叽喳喳的说道,凤无忧置若罔闻,径自走到凉亭里坐下,唉,她就知道,今天这是一场鸿门宴,她就没指望陈皇后大发慈悲,忽然想起关心关心她。
“莫不是知道今天皇上要在御花园设宴招待天澜国的瑾王慕容瑾所以偷偷跑出来的吧!”
“还真是不知羞耻啊,堂堂一国公主,竟然做出这等龌龊事。”
“当年皇上就是因为她娘不知羞耻,跟侍卫私奔,才把她关进冷宫的。”一个身穿黄色宫装的女子幸灾乐祸的开口说。
听到那些女人嘴里愈发过分的话,凤无忧慢慢的站起身,悠悠的走到那个女子身旁,扬起手,用力的扇了那个女子一个耳光。“我母妃怎样,何时轮到你来说?”凤无忧记得这个女子,徐良娣,幼时就是她一天跑来找母妃的麻烦,母妃脾气好,不与她计较,她倒是越发得意。
众人都被凤无忧这一巴掌打懵了,特别是徐良娣,眼眶红红的,用袖子捂着自己发红的脸,跑到陈皇后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去。
“皇后娘娘,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她虽然是公主,可也不能这般作践臣妾啊!”
陈皇后站起身整了整坐皱的衣服,“无忧,虽然徐良娣说的话是有些难听,可是你也犯不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她的面子呀,好歹她也服侍了你父皇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看着陈皇后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凤无忧就觉得恶心,“母后,对不起,是无忧太心急了,无忧只是想着母妃再怎么说也是个从一品的妃子,怎么能这样被人非议呢?再说了当年父皇也说母妃是被歹人挟持,下落不明,怎的到了徐娘娘嘴里就变成了与侍卫私奔,而且父皇还严令禁止不准再谈论此事,徐娘娘她竟然违抗皇命,这要是被父皇知道了……”
凤无忧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大半个身子倚在碧如身上,抽抽搭搭的。
“这……”陈皇后一世语塞,要知道莲妃与侍卫私奔一事,大家都只是私下里说说,从没有像徐良娣这样摆到明面上来讲。
徐良娣在一旁听的胆战心惊的,她向来与皇后交好,自然知道陈皇后今天叫凤无忧来参加这个宴席也是为了借机整她,自己出言讽刺,也是为了给皇后娘娘卖个好,可是没想到凤无忧竟然搬出了皇上,现在这事被自己搞砸了,皇后娘娘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想通了这一点,徐良娣当即决定豁出去了,不管怎样,先把凤无忧拉下水再说。得罪皇上总比又得罪皇上又得罪皇后来的强。
“皇后娘娘,无忧公主污蔑臣妾,臣妾也只是听宫女乱嚼舌根,没有要忤逆皇上的意思啊!求娘娘明鉴,还臣妾一个清白。”徐良娣不停地磕着头,额头上起了好大的一个包也不在意。
“想来徐良娣是太单纯了,听信了谗言,一时嘴快就说了出来,并非是有意要冒犯莲妃娘娘。无忧公主就别跟她计较了。”陈皇后虽然恼怒徐良娣口无遮拦,给她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可还是要想办法保全她,毕竟徐良娣跟了她这么多年,要是轻易就处置了,只怕会寒了其他人的心。
单纯是么?她凤无忧不相信这深宫里还有单纯之人。陈皇后不愧在这深宫多年,懂得趋害避利,徐良娣明明是违抗皇命,她却死咬着徐良娣冒犯母妃,而对徐良娣冒犯凤帝一事却只字未提,果真是狡猾。
“母后,徐良娣冒犯母妃事小,想来母妃她仁慈,也不会计较,可是徐良娣竟公然违抗皇命,这要是让父皇知道了,那……”陈皇后想要绕过这一茬,她就偏要提起,看她怎么保住徐良娣。
陈皇后回头瞪了徐良娣一眼,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既如此,那依公主之见,应该怎样处置徐良娣为妥?”陈皇后隐在袖子下的手捏的紧紧的,凤无忧,我倒是要看你怎么回答。
“母后这不是在折煞无忧吗?该怎么处置自由母后定夺啊?无忧怎么可以胡乱插手呢?”果然是老奸巨猾,如果她真的回答了,只怕明天她刁蛮无理,欺负皇后这一罪名就要在凤国传开了。“无忧相信母后一定会秉公办理,绝不偏私的。”
陈皇后斜着眼睛,这丫头,难道知道她打的什么注意?可是不应该啊,要是这丫头真有这么精明,也不会在自己和云溪的手里吃那么多亏。肯定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只是凑巧。
“那是自然!本宫断不会徇私舞弊,谁也别想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陈皇后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众妃嫔那边一眼。
顺着陈皇后的眼光看过去,凤无忧看到了遗世独立的兰妃,难道……陈皇后这是在敲山震虎?也不知道那位兰妃怎么惹到了陈皇后,等会回去要让碧如去好好查探查探,看看能不能让她们鹬蚌相争,她好在旁边坐收渔翁之利。
“姐姐英明,底下的人做点什么小动作都瞒不过姐姐的慧眼,只是……不知姐姐打算怎么处置徐良娣,妹妹听说上次无忧公主违抗皇命可是被三公主打的差点丢了半条命,妹妹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呢!”兰妃的脸色有些发白,好像真的被吓到一样,只是凤无忧知道,她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在这皇宫,谁不是演技高超,戴这个假面具生活的人。
“既然如此,那要不把徐良娣的刑罚延后,等宴席散了再施行,也免得污了妹妹们的眼睛,冲撞了大家。”
陈皇后真是好计谋,要真的现在不处罚徐良娣,只怕下去了也只是做做样子,肯定不会实打实的打,毕竟这徐良娣的父亲徐威将军可是陈皇后父亲盔下的一员猛将,为陈家马首是瞻,不然这么多年,陈语嫣的后位也不会稳如泰山,毫不动摇。
不能让陈皇后的奸计得逞。
“母……”凤无忧刚想开口,就看到站在对面的兰妃对她使了个眼色。
兰妃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到陈皇后面前,挂着浅浅的笑,仿若空谷幽兰,“妹妹知道姐姐顾全大局,考虑周全,只是妹妹觉得既然大家屡犯此错,那不若就现在行刑,也好让姐妹们看着,警醒自己,遵循法纪。姐姐觉得如何?”
陈皇后恨得咬紧了牙,这个小贱人,竟然逼迫她当众责打徐茹儿,这要是真打下去,许茹儿那么骄傲的人在众人面前挨了打,肯定要恨死她了。
“容嬷嬷,去叫慎刑司的过来!”别无他法,陈皇后只能妥协了,大不了下去再好好宽慰宽慰徐茹儿。
一听说要在众人面前行刑,徐茹儿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跪下去拉着陈皇后的裙子,“不要啊,娘娘,要是在众人面前行刑,臣妾宁愿去死……”
看到陈皇后视自己如空气,徐茹儿眼里闪过一抹决绝,突的站起身子,就往旁边的雕花柱子撞去。
“不好了,徐良娣要自尽!”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看过去。
想死?没那么简单。
凤无忧从腰间摸出一根银针,‘咻’银针准确无误的扎在徐茹儿的麻穴上。
徐茹儿感觉自己的身子突然被什么扎了一下,接着就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动荡不得。
这时,离徐茹儿最近的宫装女子拉住了徐茹儿,“姐姐,不就是一顿打吗?修养个几天就好了,何必看不开,寻死觅活的呢?”
徐茹儿看了看那个女子,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她们不知道,这是面子问题。而她今天,注定是要失去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