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的人来的时候,徐茹儿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就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眼睛都不眨一下。
陈皇后对着徐茹儿,语气轻柔。“茹儿,不怕……挨一顿板子,休养几天就好了,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没什么的,这宫里谁还没犯过错挨过罚呀?”
徐茹儿并不理会,依旧死气沉沉的坐着。
“好了,开始吧!”陈皇后走到一旁的凳子边,悠然坐下,长长的牡丹金丝绣边裙摆拖曳在地上,画出一个好看的形状。
李德听到吩咐,急忙走上去,“徐良娣,请!”
徐茹儿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刑椅走去,如果今天真的挨打了,那让她以后颜面何存?她还要怎样在这后宫立足。不行,一定不行,她绝对不可以挨打。
想到这,徐茹儿撒开脚丫子就要往宫门外跑。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李德扯开公鸭一般的嗓音,叫喊到。
“快停下,娘娘,您不要再跑了,不要为难奴才呀!”御花园里的宫女太监们全都乱了套,各自跑着追着,想要拦下徐茹儿,顿时把御花园里搞得鸡飞狗跳的。
“走开,谁也不要拦着我,谁要是敢拦着我,小心我要了她的脑袋!”徐茹儿毕竟身娇肉贵,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粘在原地大口大口的深呼吸,没多久,便被一群宫女太监围在了中间。
凤无忧抱着手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反正今天无论怎样,徐茹儿这一顿打是逃不了了。
陈皇后原本还优雅的坐着喝着茶,听到这话再也坐不住,噔的站起来,怒气冲冲的走到徐茹儿面前,“混账,是谁告诉你随随便便就能要了别人的命?”这要是传了出去,被那些御史文官听到,到御前摻她一本,到时候连她也护不住她。
徐茹儿也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她承认自己说错了话是断不可能的。
“姐姐,我……”
“好了,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作为成何体统,赶紧过来行刑,再过会皇上可就要过来了,难道你要皇上看着你挨打吗?”陈皇后一针见血的道,在这后宫里,每个女人都盼着皇上的宠幸,都希望他看见自己最好的一面,而不是自己狼狈不堪的时候,徐茹儿也是个普通女子,自然也是不希望凤帝看到她挨打的时候。
徐茹儿咬咬牙,“好!”
板子一下又一下的拍在徐茹儿的屁股上,她痛得哇哇大叫,只是周边没有一个人露出不忍,也没有一个人上前求情,大家都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有的人甚至轻声笑出了声。
也是,在这皇宫里,你若得宠,那锦上添花的人很多,但你要是失意了,那落井下石的人也不会少,生存法则如此,谁也不例外。
“娘娘,要是痛的话您就哭出来!”卫玉琳从小就跟着徐茹儿,看着自己主子被罚,她在一旁急得手忙脚乱,可是却一点用也没有。
听到卫玉琳关心的话语,许茹儿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从小到大,她都是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宠大的,每次犯错了,顶多是责骂她几句,从没有真正的动手打过她。“皇后娘娘,我错了,请您饶过茹儿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陈皇后抬起手中的茶盏,看向一旁的容嬷嬷,“还差多少棒?”
“回娘娘,按律应该是四十棍,已经打了十七棍,还差二十三棍。”行刑的人听到陈皇后这边的动静,知道这许茹儿是皇后那边的人,以为陈皇后要饶过徐茹儿,纷纷停下棍子,等候着指示。
“都停下做什么,给本宫继续打,打不够谁都不准休息。”陈皇后的声音悠悠响起,声音悦耳动听,仿若黄鹂啼鸣,此时此刻,听到徐茹儿耳朵里却像是一道魔音,晦涩难听。
“是,娘娘。”执行的太监又拿起棍子继续一棍一棍的打下去。
凤无忧轻抿了一口茶,看向端坐着的兰妃,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眼里兴趣怏然。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和对方才第一次见面,可是看对方的眼神里总是欲言又止,难道是想跟自己说什么?还是对自己有所求,可是不应该啊,自己只是一个冷宫公主,而她却是凤帝身边得宠的妃子,要说帮忙,也该是自己找她才对啊。
想不通凤无忧便决定不再去想,反正她相信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会知道的,只是时间问题,自己又何必自寻烦恼,徒添忧扰呢?
徐茹儿的哭声越来越小,她的裙子上也已经渐渐渗出血迹,斑斑驳驳的,像是斑妃竹身上的点,在黄色的裙裾上显得特别明亮。“不要……不要……”
执行的太监哪里管得着,继续打着。
“啊,血!”一直关注着自家娘娘的卫玉琳突然用手捂着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那模样像是看见了什么令自己很惊恐的东西。
“杖刑肯定会流血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站在她旁边的李淑媛一脸不屑的道,她因为跟徐茹儿住在一个院子里,平常徐茹儿因为跟皇后娘娘交好的缘故给了她很多气受,现在看到徐茹儿出糗,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打压她的机会。
“不……不是……血!”卫玉琳激动的话都说不通顺。
众人也感到有些奇怪,伤口流血是很正常的事情啊!怎么卫玉琳回事这个反应,就也都仔细的打量了下徐茹儿,这一看……天哪,有一股血顺着徐茹儿的裤腿流了出来。如果是伤口出血,那流出来的血不会是一股的,难道?大家的心里都有一个猜测,可是谁都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陈皇后自然也看到了,急忙叫执行的太监停下来,“去,赶紧去把御医给本宫叫来,快去……”要是徐茹儿真的怀孕了,自己还下令杖责她,那徐家还不得跟陈家有隔阂。
徐茹儿看到大家的反应,脑子里嗡的一下变成了空白,下腹的坠痛感愈发强烈,难道她真的怀孕了吗?仔细想想,她这个月的月事确实没来,她还以为是自己贪凉,冷的吃多了,没想到竟会是,是自己太大意了,如果知道自己可能是怀孕了,那她今天肯定会好好待在自己的寝宫里,才不来参加这个什么赏花宴会。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她只能在心里祈祷,请上天一定要帮她保住这个孩子。
卫玉琳扑倒徐茹儿身边,紧紧地握着徐茹儿的手,“没事的,娘娘,肯定会没事的……”
徐茹儿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现在一颗心都在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如果腹中的胎儿真的保不住的话,那她……
年迈的御医被容嬷嬷一路扯着到了御花园,“陆太医,您快点!晚了皇后娘娘怪罪下来,您和我可都担当不起。”
因日头正毒,陆太医跟着容嬷嬷一路狂奔,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我知道,可是我……”
“别可是,可是的,快点走……”容嬷嬷说完又继续迈开步子狂奔。
陈皇后站在凉亭旁看着躺在长椅上的徐茹儿,心里默念着,徐茹儿这胎一定要保住啊,虽然她并不喜欢凤宫里的女子怀孕,可是如果徐茹儿因此滑胎,那徐家以后肯定不会再支持陈家,自己在宫里失去许茹儿的帮助,陈家在外朝也会失去徐家的力挺,这对她们来说是很不利的。
“太医,您快看看我家娘娘,她怎么样了?”卫玉琳一看到陆太医的身影,急忙扑上去抱住陆太医的脚。
“别急,别急……老朽马上给娘娘把脉。”陆太医气都来不及歇,赶紧从背来的医药箱里拿出丝线给徐茹儿把脉。
看着徐茹儿越来越苍白的脸和自己诊断出的结果,陆太医的脸刷的一下白了,颤颤巍巍的走到陈皇后身前。“启秉皇后娘娘,徐良娣确实已有身孕一个半月,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赶紧说,不要磨磨蹭蹭的。”因为心里急切地想要知道结果,陈皇后的话里也没几分客气。
看到一贯淡定从容的陈皇后脸上都有了几分怒意,陆太医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向陈皇后汇报徐茹儿目前的情况,“徐良娣腹中胎儿不足三个月,尚且不稳,如今又受杖刑,只怕……保不住了。”
徐茹儿那本如星星之火的希望,在陆太医的话中彻底的破灭了,她喉中一甜,吐出了一口鲜血,就晕了过去。
卫玉琳在一旁使劲的摇晃着徐茹儿的身子,“娘娘,你醒醒啊,娘娘……”
陈皇后看到许茹儿晕了过去,气急败坏的道。“胡说,本宫要你想尽办法,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徐良娣腹中胎儿,要是保不住你头上这颗脑袋也不要要了!”今天的事虽然是凤无忧和兰妃挑起的,可却是她下令杖责徐茹儿的,要是徐家后面追究起来,那……
陆太医轰的跪下,“老臣无能,皇后娘娘饶命啊……娘娘……”
陈皇后看着心烦,“来人啊,把他给本宫拖下去。”
“不要啊,皇后娘娘……”整个御花园回荡着陆太医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慢着!”就在宫人拖着陆太医即将走出御花园的宫门时,兰妃开口道,头发上金色的步摇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光,“姐姐,现在救徐良娣才是当务之急,若是这个时候惩治了陆太医,只怕会延误了徐良娣的救治。”
陈皇后一听,确实是这样,如果现在惩治了陆太医,再去另找太医肯定要花费一些时间,而且找来能不能治还是个问题,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保不住胎儿,保住大人也是极好的,若是因此一尸两命,那徐家和陈家的关系就彻底破裂了。刚才她是关心则乱,好好冷静下来,就明白这件事的关键所在了。“那好,本宫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陆太医如释重负,对着兰妃感激一笑,赶紧拿药箱里的纸和笔在凉亭的石桌上开了一张药方。“这是微臣家祖传的补气血的药方,虽然保不住徐良娣肚子里的孩子,但是可以让徐良娣的身体早日恢复。”
陈皇后知道徐良娣这一胎是铁定保不住了,也不再为陆太医,也好,反正她也不希望这皇宫再有其他孩子的出生。
也许是知道陈皇后心中的想法,兰妃看着陈皇后的身影发出了一声冷笑。然而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陈皇后没有发觉。
但是很不凑巧的被凤无忧给捕捉到了,兰妃这个女人可真是聪明,若是徐茹儿就这样死了,陈家和徐家也就是关系破灭,徐家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儿跟陈家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可是如果徐茹儿活着就不一样了,利用得好的话,不仅让陈家和徐家关系破裂,还能让徐家倒戈相向,同时又让陆太医欠了自己一个人情,一箭双雕,果真是好计谋。凤无忧甚至开始怀疑兰妃是否早就知道徐良娣怀有身孕,今天才会推波助澜,和自己来了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