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一行把王副省长给的介绍信拍在登记处的桌上后,便从工商行政管理局出来,回了宾馆休息。
北城和并城不同,天亮早、天黑得也早。
天一亮,北城就醒了。
整座城市开始隆隆作响,连大地也隐隐颤动,直到天黑才停下来喘息。
柴旺良安排的宾馆位置不错,位于市中心,去哪里都很方便。
但相对应的,周围的环境可好不到哪去。
宾馆临街,四周都是密集的楼房。
黑瓦灰房,好像给整座城蒙了一层擦不去的灰,这层灰飘飘摇摇,落在人的心里。
道路两旁栽种被修剪过的香樟树,半黄半绿的叶子稀稀拉拉挂在上头,让人担心某一天醒来,叶子就掉光了。
街道上很热闹。
有推车永久牌单车,边走边高谈阔论的年轻小伙子们。
也有梳着麻花辫、身穿军绿长衣长裤的姑娘手捧伟人语录倚着树大声朗读。
更有穿着不合身的白背心的小娃子们嬉嬉笑笑追追打打。
而扇着蒲葵扇的老头老太太们搬了小马扎坐在马路边,看着小娃娃们,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一切,给这座钢筋铁骨的城市注入一丝烟火气。
吴铭几人只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早早起床,赶往柴旺良和葛小军都看中的那家门店。
北城的早晨总是灰蒙蒙的,即使金灿灿的太阳挂在东边半空,也还是不能驱散头顶的阴霾。
柴旺良这人虽然性格腼腆内向,但眼光和实力都不错。
他挑选的门店地址,是在政府新规划的商业区域里,坐落在十字路口、下天桥的第一家商铺。
商业街道还在装修,但大致轮廓已经能看出来了。
街道很宽敞,以十字路口的天桥为中心延伸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崭新的天桥被刷成白色。
天桥正上方用铁条固定五块方正牌子,牌子同样被刷成白色,上面用红漆写着“北城商业街”五个大字。
绿油油的崭新路灯竖立在大马路两侧。
人行道由白栅栏与大马路隔开,人行道上铺着灰褐地砖,相比别处的水泥地,倒让人耳目一新。
吴铭一来到这里,立刻就看出这块商铺的前景。
北城政府要把这里打造成商圈,以后人流量会很大,周边居民消费能力也不错,更不用说有政府扶持、帮忙宣传。
而且,相隔一条街外是一所体校。
他们人生地不熟,最能用鞋子质量找到突破口的地方,就是体校。
地段的确好,难怪葛小军知道后要跟他们抢。
杨瑾儿站在街边东张西望,见有个老太太坐在路边歇脚,便主动凑了过去。
那老太太一见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小娃娃,怪好看嘞!”
杨瑾儿蹲下来,笑着开口问,
“您好,想问下……”
杨瑾儿刚想问询下老太太本地人对鞋子有什么讲究。
却不想那老太太一听杨瑾儿的口音,脸上皱成一团,拧巴着站起来,嘟囔道,
“晦气……”
说完,她一脸警惕扫了眼杨瑾儿,快步离开了。
杨瑾儿气呼呼走回吴铭身边,
“真没礼貌……”
一旁柴旺良耸耸肩,习以为常说道,
“可不是么?这情况我天天见,早习惯了。”
吴铭低头思索片刻,看向柴旺良,淡声问,
“小柴,你先想办法找个本地人,昨天我开的条件都算数。”
柴旺良先是愣了下,随即毫不犹豫点点头,满脸激动拍着胸膛保证,
“吴总放心,您交代的任务,我保证完成!”
吴铭几人被柴旺良这幅热血的模样逗笑,他们又逛了一圈,见时间不早,吴铭便带着几人一起回了宾馆。
三天一晃而过。
这几天,吴铭等人一直在等工商行政管理局审批的消息。
不怪他们等这么久,而是这是每一个省份都要走的流程。
就算葛小军想插队,也得老老实实等上个八九天。
倒是柴旺良三天不见人影,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这天下午,吴铭、杨瑾儿正在宾馆后院里看布左禅和谷金方比试。
柴旺良冲进来,兴高采烈朝坐在小马扎上的吴铭挥手,
“吴总,我把人带来了!”
吴铭起身走过去一瞧,发现柴旺良身后跟着个白净瘦小的小伙子。
小伙子一身白衬衣喇叭裤,长相不赖,是现在小姑娘喜欢的类型。
他一见到吴铭,就笑眯眯凑上来和吴铭握手,
“吴总您好!敝姓钱,天元地宝的元,真金白银的白。我是正经的北省本地人!”
吴铭一挑眉,没有说话,而是同钱元白握了握手。
吴铭心想,这年轻人挺外向,适合当中间人。
“吴总,这是我小学同学,多年未见了,才联系上,”一旁柴旺良哭笑不得,一胳膊肘拐了下钱元白的背,打趣道,“钱元白,哪有天元地宝一说?不都是天材地宝!”
钱元白哥俩好似的用手勾着柴旺良的脖子往下压,笑嘻嘻反驳,
“咋得?在我这可不就是元宝!”
应该是有同辈在场,柴旺良没以前那么腼腆了。
吴铭点点头,很满意柴旺良找来的人。
他一直楼梯间,淡笑着说,
“走吧,去房间谈。”
众人点点头,纷纷跟着吴铭回了宾馆房间。
这一谈,足足有两个小时。
但通过钱元白,吴铭对葛长云和葛小军的了解更近了一分。
葛长云不单单是的北省的造假大王,他还控制着的北省的鞋业,甚至去年有从政的打算。
最重要的是,他的人脉非常之广。
可以说,葛长云能到今天这么风光,和他那群生死之交的兄弟们脱不了关系。
用钱元白的话来形容,吴铭的腾越在西山省是龙头老大,但到了地北省、到了葛长云的地盘,那就和小蚂蚁没什么区别。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钱元白接过柴旺良倒的水,牛饮一口后用手背一抹嘴,继续说,
“不过啊,你们别看葛长云和他儿子这么厉害,其实啊,咱们的北省的老百姓,也不是那么喜欢葛家卖的鞋。
虽然便宜吧,但天天穿的东西,舒不舒服咱们自己心里知道。”
柴旺良坐在小马扎上,面色有些焦急,
“那你知道,前三天咱们上交的申请表,到哪个环节了?”
“申请表?”钱元白一拍大腿,眉头皱起,脸色阴沉沉的,“你不说我还忘了!”
他拖着小马扎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说道,
“我有熟人在工商行政管理局上班,今早上收到的消息,你们送了封什么副省长的介绍信是吧?
哎呦喂,被副局压啦!
我哥们还跟我说,这副局胆肥啊,连省级的介绍信都敢压!”
坐在床边的吴铭一皱眉,淡声问,
“我们连副局的面都没见过,他为什么要压介绍信?”
钱元白啧啧两声,摇着头感叹,
“你们外地人当然不知道了,这副局啊,是葛小军的铁哥们儿!”
一听这话,柴旺良“腾”地一下站起来。
他慌了神,一跺脚,满脸后悔,
“早知道,我就该拼死把介绍信送局长桌上去!”
吴铭站起来,拍拍柴旺良的肩膀安抚,
“别慌,我自有办法。”
杨瑾儿好奇凑过来,天真烂漫问,
“吴铭哥哥,什么办法?”
吴铭单手插在兜里,朝杨瑾儿淡然一笑,
“我打算请工商行政管理局所有人,在周末时吃个便饭。”
说完,他信步往外走去,
“我去打个电话。”
杨瑾儿和柴旺良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没过多久,吴铭笑吟吟推门走了进来。
杨瑾儿小跑过去,搂着吴铭的胳膊问,
“这样就可以了?”
吴铭也没有挣脱,只微微点头,
“可以了,星期六直接过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