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厮无论怎么摇着这个混混,他就是耍酒卖疯,小厮便朝里面的人使了使眼色,赤膀子的几个大汉立刻就知晓,从角落处包围过来。
“看看,看看,这混混要去吃牢饭了。”老张低头咂了口酒。
辞镜侧过身问这个好像什么都知道的老张:“你确定那丫鬟是镇国将军府的人?”
“对啊。”老张看了眼辞镜,又扭过脸继续说道。
“那是镇国将军府二夫人的贴身丫鬟,去年我买给将军府二夫人几个糖心梨,当时付钱的人就是她!不过我听说,二夫人的丫鬟时常换,但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念却在她身边呆了好几年了……”
这下就确定了,这混混很有可能和二夫人有关系。
辞镜掏出银子往桌上一置,拽着包袱转身就往混混那桌走去。
酒馆的三个大汉站在混混后侧,正好挡住通往门口的路,而此时酒馆内应该是有人去叫了官兵,都任由混混在桌前摇头晃脑,眼神飘忽不定。
“喂,你这官银哪来的。”辞镜一脚蹬着木椅,俯过身看着一脸酒气的混混。
混混睨了眼辞镜,看着是个陌生的人,顺势朝她打了个饱嗝,语气轻浮:“呦,哪里来的俊俏小生,快来给爷抱抱。”
辞镜冷哼一声,不去理会,接着再问:“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情,所以就有人给了你这官银?那个人是不是小念?”
“小念,小念……”
混混摇摇晃晃地念叨这个名字,突然惊了一身冷汗,大叫着“不好”,刚转过身,整个人就被身后的几个大汉压在桌上,疼得他嘴里嚷嚷着“饶命饶命”。
“什么官银,老子不知道。”混混哭丧着脸,一看就是已经醒酒了。
“爷,您可是掏出了官银了。”一旁小厮捏起嗓子说道,“已经去叫人了,你就等着官府来抓你吧。”
混混肥硕的脸像个烧饼一样被压在桌上,他的脸上的肥肉几乎遮住他左边半只眼睛。
“我,我没有官银。没有!”
这个混混还在逞强,等看到小厮手里摇晃的官银立刻就不说话了,只是呜呜呜地哼着。
“所以,你认识将军府的小念,她叫你干什么了?”辞镜坐在他身侧,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他紧张的神色已经暴露出内心的慌乱。
“我,我什么都没干,我什么都没干!”混混淌着眼泪,嘴巴微张,哈濑子都顺着胡渣的嘴角流下来。
官兵很快就到了,一下子来了四五个人,混混一看到官兵就哇哇怪叫起来,酒楼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
为首的官兵和酒馆的老板一会,就押着混混离开酒馆。辞镜还想问点什么,就被围观看热闹的食客推搡,自己突然被推,重心不稳,踉跄后退几步,被一只有力的手压住后背。
眼看官兵消失在人群中,自己也知道不能再追上去问出什么。后背的手等她站定后才离开。
她扭过头,却看到成玦满脸笑意,他唇齿微动:“举手之劳。”
她吓得立刻蹦出老远,磕磕巴巴地对他作揖,将整个脑袋都垂在臂弯里:“多谢这位兄台。”
成玦轻笑回礼:“无妨,只是举手之劳。”
“如果不是这位兄台,我可能就被人踩了好几脚了。”辞镜粗声憨笑,头更低了,一直都不敢抬起,生怕被他认出来。
“不必这么客气。”成玦左右看着面前的小生,心里觉得奇怪,问道,“不过,你好像对镇国将军府的事情很感兴趣。”
“哪里哪里。”辞镜拱着手,急急忙忙地就退出酒楼,出门前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脚。
酒馆又恢复之前的喧嚣和热闹,成玦双手抱怀靠在门口处,身旁路过的人进来进出。
“这个人很奇怪啊。”徐动道。
“嗯,确实很奇怪。”
一路上辞镜辗转几处,终于在一个老翁的嘴里套出万事通的下落。抱着包袱的辞镜跑到西街的一处破旧的宅院,才停步。
一阵骚动就从身后响起,她立刻躲到旁边的树后蹲下。只见一小队官兵冲进旁边的巷口,不一会就压着一个长相猥琐的男子出来。
她远远听着那些官兵的谈论得知,这男子便一直和那混混住一起的,把他抓过去有可能就是问那官银的出处。
等官兵离开了,辞镜步伐刚移动,角落里就响起沙哑的声音。
“你是来找万事通的?”
辞镜左右看看,最终确认声音就是从那堆草堆里发出来的。
“你知道万事通?”辞镜向前探了探。
“没错!”一个精瘦精瘦的男子从草堆里跳出来,脸庞肮脏,嘴角还有两撇向下的胡须,他抖了抖全身的草屑,说道,“都知道规矩吧。”
辞镜看他满眼金光,定是知道自己是特意来寻万事通的,但是瞧他的装扮和言语,和老翁讲述极为相似。
“我只想打听一个人。”
“是找人吗,那你找对了。”精瘦的男子嘿嘿笑着,“我们就是专门负责找人的。”
“你们?万事通不是一个人吗?”
“哦?”男子挑起双眉,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嘿嘿一笑说,“做生意嘛,肯定要搞一些宣传。要不然的话,我们怎么能找到生意呐?”
辞镜一时语塞,将怀里的包裹紧了紧,心里觉得这个人实在是不靠谱,多半是借着万事通的名号。
而她的警惕的表情透露出内心真实想法,男子看到后,摊手说道:“鄙人姓黄,只是个跑腿的,而万事通则是元州城的代号。”
“代号?”
“那是当然,我们的人遍布四海,知道的信息多之又多,怎么可能就安居在元州城内呢?”男子抬眸一直盯着沉思的辞镜看。
“那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我们。”男子的话突然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撇过脸。
“老头!老头!”男子突然踹向角落的一处草堆,高高的草堆被踢歪了。
辞镜一惊,只听那里也传来一声诶呀诶呀的声音,原来这两草堆都有人,被叫老头的那个男人从草堆里钻出来,他的个子明显就比那男人矮了一个头。
老头憎恨地盯着那男人,又看了眼辞镜,嘴里念叨着:“怎么什么都让我出马?”
“老先生?”辞镜试探。
“小公子不必这么拘谨地叫我,我只是城外的乞丐。”
老头弯腰从草堆里捡起木棍,往男子屁股狠狠打了一下,“咱们万事通都是我家这个小子办的,他净想着玩弄我们这帮老骨头。”
男子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小公子要找人?”
“对,前段时间有没有个姑娘也来找人,来找自己的娘亲?”
“姑娘?”
老头凝眸,点点头说道,“不错,是有个姑娘,这年头姑娘寻母很少,她确实是今年第一个来寻母的,只是,她带来的消息太少,带来一块不值钱的假玉,还说她娘亲十年前是在元州城里。”
那果然是小布头了,她确实是来找娘亲。只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外?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那她的娘亲可有消息?”
老先生死鱼一般的眼睛望着辞镜,久久没有说话。
“再问就要加价了!”男子环着手臂,目光不时瞟着她怀里的包袱。
辞镜被老头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怵,此时老头幽幽地发出声音。
“我们找到几个年纪相仿,遭遇相似的女人。但是昨天这个姑娘又来找我们,说是不想再去寻找她的娘亲,于是,这小子就给她退了一半的钱。”
“当时还有个混混盯了她一路,我叫了好几个人才赶走他。”男子叉着腰站着,浓眉下的一双眼睛透露几分怜悯的神情。
“混混?”辞镜突然间想起酒馆的那个闹剧,“是这巷口的,姓李?”
两人顺着辞镜手指的方向,都点点头。
男子呦了一声,推搡辞镜的肩膀说道:“小子,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是哪个?”
辞镜被推一下也不恼,只是笑着打开包袱说:“既然问了不少事情,那我也拿出诚意。”
包袱里精致的盒子已经被打开,那只香囊静静躺在盒子里,包袱还有一些金叶子和不少银子,男子看到时眼睛都瞪的老大,手刚想触碰就被一旁的老头拍下。
“这香囊?”老头伸出树枝般的手指指着问道。
“这个是朋友送的。”辞镜回答。
“这个小东西看起来很金贵,你确定不好好保存吗?”
老头虔诚地捧起盒子,他枯瘦的双眼一直都没离开过香囊,“既然是朋友送的,一定是他精心准备,如果就这样做了交换,那他一定会很失落。”
男子左看又看也没觉得怎么金贵,插了一嘴:“这个香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老头把盒子盖上,捧在手心,褶皱的上眼皮盖住他的眼睛,只是他侧过身,辞镜没有发现他眼睛里的泪水。
“我看你也不重视它的主人,那我就收下它,如果有一天你记起了,再来找我要吧。”
老头抬眼,对她竖起枯瘦的食指。
“不过,我可告诉你,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不会再像这个香囊一样好拿回来,很有可能会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