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无数次想象她少时会是什么样子。
她在我面前永远勇敢坚毅，足智多谋。
我想她一定活在幸福的家庭，受过最好的教育。
她永远不会放弃，无论遇到任何事。
可她分明过得这般苦，亲眼目睹自己的妈妈杀了爸爸。
女人没有停下动作，我无法阻止。
她似乎在犹豫，她早已预料到她的结局。
女儿也许曾是她生命里燃起的希望，可黑暗太长，她等不到了。
「妈妈知道对不起你，可是妈妈坚持不下去了，要怪就怪妈妈，是妈妈不够强大。」
女人泪流满面，手掌轻轻抚过江扶歌的脸颊。
江扶歌的双眼没有一丝神采，她的视线与我的眼睛相对。
她能看到我，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作。
女人将她紧紧搂住，大口呼吸着空气，随后毫不犹豫地向窗边走去。
砰的一声巨响，鲜血浸透她的身躯，一个生命骤然陨落。
原来这时起，江扶歌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救赎自己的，可她总不该是这副模样。
我走到她的身前。
「你要怎么办呢？」
「你需不需要我的帮忙？」
「你那么强大，现在的一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不对？」
「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会陪着你的。」
我摸了鼻子，有些心虚，这句话我也不确定。
我哪里会知道自己能在这个世界待多久。
她麻木地站着，对我没有半分理睬。
她慢慢迈向自己的爸爸，我以为她会伤心。
可她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拔出了插在身体上的尖刀。
她像她的母亲一样狠绝，对待自己没有半分余地。
她不想活了，我突然清醒。
最起码现在，我不想她死。
我冲上前去，想要阻止她，与触碰到其他人不一样的是，这次我的身体凝实了。
我感受到了我的身体存在，血液在流淌。
我讶异地看着我拿刀的手，我进入了江扶歌的身体。
难道一切真的早已注定？
我的到来亦不是偶然，而是命运的指引。
可不管怎样，我不会放任江扶歌这样活着。
我想再次见到那个张扬肆意的她，那个不惧危险有勇气面对一切的她。
「江扶歌，你的身体暂时归我了。你不珍惜，我来替你好好活着。」
她没有离开，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
06
江扶歌，现在的日子太苦，那我就来做你的保护伞。
你若是想要逃避，我就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站起来的。
你长大后对我的帮助，我现在便还给少时的你吧。
这一次，我做你的师傅。
依照身体里的记忆，我报了警，这件事的发生在这个时代绝不可以隐瞒。
我想要江扶歌清清白白站在阳光下，这中间的是非由我来亲自面对。
警笛声很快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纷乱的脚步声。
楼里的邻居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拥挤在我家门前，对着我指指点点。
「这孩子真可怜，娘杀死了爹，以后怕是不好过喽。」
「啧啧，可怜，我看未必，能有这样的爹娘，孩子能是个什么好人。」
「快离远点吧，省的让这小畜生记住，以后上家里找麻烦。」
我眼底的神色被一缕碎发掩盖，压抑沉闷。
自江扶歌走后，我有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些，还真是人言可畏。
人群很快被警察疏散，一名严厉的中年警官向我走来，努力向我释放出他的善意。
「孩子，去警局跟我们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家里没有装过监控，警察们所知道的证据仅仅是地上的血迹，作案工具和我的证词而已。
再多不过是这对夫妻的人际关系了。
例行盘查后，这些警察看着我的眼神无不透露着怜悯与叹息。
江扶歌的爸爸是个酒鬼，又极其嗜赌。
赌赢了就喝酒，喝完酒就要对着妻子和孩子发酒疯，家里的钱早已被挥霍得一干二净。
赌输了也喝酒，疯狂地殴打着他最亲近的人。
她的妈妈真心爱她，因为江扶歌，她不敢逃跑，日复一日地承受着丈夫的磋磨。
她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杀死自己的丈夫是她摆脱痛苦的唯一方式。
有小声的议论传进我的耳朵，他们在决定我的去留。
江扶歌是未成年，按照这个时代律法的规定，她需要一位监护人。
可没有人愿意当杀人犯女儿的监护人。
相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怜惜，显然自己的安全更为重要。
07
我走上前去，寻找那位中年警官。
「叔叔，我必须要有监护人吗？我可以照顾我自己的。」
这句是实话，我在我的时代活了那么多年，养一个孩子我自认为不难。
更何况是我在掌控这具身体。
「孩子，你舅舅已经知道你妈妈的死讯了，他们一会儿就会过来，他会成为你的监护人。」
「叔叔，我没有钱，不会有人愿意要我这个麻烦的。」
我想拒绝，若这位舅舅真的心疼自己的姐姐，居住在一个城市，怎会放任事情发生至此。
除非他根本不在乎或者不想管。
江扶歌的家早就被挥霍一空，拿不出钱来支付舅舅的帮助。
既然无利可图，为何会主动引个麻烦上身。
「傻孩子，你记住，家人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往后你舅舅就是你的家人。」
一旁的警官拍了拍我的肩膀，给予我温暖。
「江扶歌，你看这个世界，即使你们没有关系，依然会有陌生人对你好，将来你会有朋友，有爱人，他们都会陪伴在你身边。」
「那你呢？你占用我的身体，阻止我自杀，你又是为什么呢？」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我啊，我想用你的身体去守护一个人呗。」
「那人是谁？」
「秘密被说出来就不叫秘密了。」
我轻笑，眼中神采奕奕。
江扶歌不再说话，与我一起安静地等待着那位舅舅的到来。
一位胖墩墩的男子慢跑着走向那些警官，径直地忽略了我的存在。
他走得有些急，额头上有汗渗出，衣服就像是随意套上去的一样。
与警官一番寒暄后，他顺着警官的手势走向了我。
他扯出一个微笑，肥厚的手掌拍上我的肩膀，我不动声色地皱紧了眉头。
一个连自己亲人都无法认出的人，我又能对他期盼什么？
「你就是小歌吧，长得可真好看。我是你舅舅，你妈的事我也很伤心，但更重要的是向前看，你表哥很想你，去舅舅家，你们俩也能互相做个伴。」
平心而论，若能与这位舅舅和平相处，自然是最好。
可事情从不会按照我们希望的那一面发展。
08
江扶歌的舅舅家庭情况并不比江扶歌家好上多少，屋子狭小拥挤，没有多余的房间给我住。
舅舅注意到我脸上不解的神色，脸上的笑意几乎要绷不住。
「小歌啊，家里条件有限，也没有多余的地方，你今天先在你表哥的房间，他住校，晚上应该不回家。」
「那之后怎么办呢？表哥总是要回来的，我不能占了他的房间。」
「这个啊，你现在还小，等我给你们换个上下床，你们暂时就在一个房间吧，都是孩子，没有什么的。」
我在心底嗤笑，就算再如何开放也万万到不了我和自己的表哥一个房间的地步。
可江扶歌需要监护人，这件事容不得我质疑，只得早早做好准备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餐桌上，舅妈面无表情地吃着饭，没有多余的动作。
「吃完饭把锅洗了，家里需要收拾，我们的条件你也知道，你在家也不能白住，晓得的吧？」
「是，接下来的时间还要麻烦舅妈的照顾。」
她露出满意的神色，神情逐渐倨傲地看向我。
「以后在这个家，你绝对不能提你那个妈，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听到没？」
我直直地对上她的眼，没有反应，我来到这个世界，不只是简单地让江扶歌活下去而已。
我要让她生出她想好好活出自己人生的心。
她见我的眼神，没有长时间与我对视，忍不住啐了我一口。
「哼，杀人犯的女儿，要不是你那个妈替你……」
她收住了声，我的心底在仔细地思索。
她话里有话，舅舅收留我的原因是因为江扶歌的妈妈做好了准备。
这些准备是什么？等待着我一步步探索。
舅舅在一旁看着，笑呵呵地打断我们。
「小歌啊，去洗碗吧，你舅妈也不容易。」
时间很快过去，一夜无眠。
整个晚上，我都在思索古代的制香技术。
江扶歌用现代技术救我，我亦能用失传的古代炼香术救她。
摆脱她舅舅一家，自己名下有足够的金钱是重中之重。
我需要找到合适的人合作，与我一同拓展制香业。
毫无疑问，孟华是最好的人选。
这是江扶歌母亲的遗憾，是她一辈子都不敢去见的人，是她遇到再大的苦难也不肯低头的人。
孟华和江扶歌的母亲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们马上就可以成婚了。
如果说孟华是天降，江扶歌的父亲就是竹马。
那个年代的人啊，经不起风言风语的洗礼。
江扶歌的父亲追求她母亲失败，竟是想出了生米煮成熟饭的损招。
她的妈妈太害怕了，她不敢告诉自己的男友发生了何事，只能选择与那个伤害自己的人结婚。
江扶歌的妈妈恨了那人一辈子，却放不下这个唯一的女儿。
她总觉得是自己愧对孟华。
而孟华也因为女友的突然离开，终生未娶，后来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更是悔不当初。
孟华的背景不简单，在互联网上就可以找到他的消息。
我始终不明白当年江扶歌为什么给我讲这些事，可现在这至少是一条路。
09
我的生活步入了正轨，孟华同意了我的请求。
他个人出资对我的制香业进行投资，算作对江扶歌母亲的补偿。
江扶歌看着我与孟华成功合作，事后终于愿意与我说话。
「我原来真的是那个麻烦啊，如果没有我，妈妈该有一个幸福的家。」
「说到底，是我毁了我的妈妈。」
「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是那个男人做错了事，是你的妈妈害怕流言蜚语，是孟华不敢探求原因，是那个年代的错。」
「你的妈妈真的爱你，说明你真的很好很好，她可以为了你留下，所以不要怪自己，也不要怪你的妈妈。」
「你说这么多话，是想要安慰我嘛？」
「安慰，我是怕你死，你死了我来这个世界干嘛。」
她轻轻笑出声，眉眼弯弯。
「这么说，你是为了我才来到的这个世界？你认识我吗？」
我不再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的故事。
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
将我与长大后的江扶歌的故事讲给现在的她听，并不公平。
即使她们是一个人，可到底是不一样的。
假期过去，开学第一天，我进入校园。
虽然有些陌生，但我始终保持新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学堂。
「原来真的有女子能够上学，教书，你当年没有骗我。」
「你说什么呢？」
「我那个世界啊，女子原本是没有读书机会的，她们的结局只有嫁人，然后相夫教子。」
「那后来呢，怎么改变的？」
「后来女子读书，在朝为官，就连当今圣上都是位女子。」
我陷入了回忆，我忽然间有些怀念那个时候。
我在她的身边，看到她一步步将整个大启王朝改变。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打断了我的思考。
他们嬉笑着看向我，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
「什么时候杀人犯的女儿也有资格上学了？」
「她要来上学，我们的安全怎么办？」
「她妈是个疯子，她以后也是个疯子，这以后谁找上她，可倒霉喽。」
「难受吗？难受就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他们与我何干？」
我听到她的声音冷凝，可我知道，她在流泪，她在乎这些伤害。
我不再理会这些窃窃私语的人，挺直脊背，进入班级。
找到江扶歌的桌子，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桌子被安置在角落，桌斗里让恶臭的垃圾填满，书本被颜料和脏污弄得无法下手。
江扶歌什么也没有做错，可这些学生们却对她怀着最大的恶意。
10
他们把这些解释为开玩笑，是给她的恶作剧，可我不想这么玩笑下去。
授课的老师对眼前发生的一幕不理不睬，继续讲课。
「老师，我需要帮助。」
我大声与面前的老师说出我的困境。
可他只是说：「回到你的座位上，没看到我在上课吗？」
他不打算管，他不想惹事上身。
「所以，您也认为我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吗？您认为我有罪吗？」
毕竟，这不就是在惩罚吗？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我，是还脆弱的江扶歌，她该怎么办？
我甚至觉得她的灵魂都在颤抖。
老师没有回答我的话，像是被学生的顶撞气得离开了课堂。
他在逃避，他要保住他的工作。
这种时候，他帮哪一方都有可能面对舆论的谩骂，他也有家庭，他承担不起。
「你们呢？你们也是这样觉得吗？」
我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些恶作剧的同学，面色冷寒，这是我第一次发怒。
本该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未来，却假借玩笑之名做出伤人之事。
这是第一天啊，就要对昔日的同学如此对待，后面是不是会变本加厉？
我在思考，是从事情的最开始扼杀还是到发展到不可控界限的那一步。
等到我一步步留下他们的证据，亲自将他们送入监狱。
可是，以身为饵收集证据，对江扶歌又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我曾答应她要让她挺直脊背站在阳光之下，这场算计我是否要参与进去？
仅仅是为了让这些人得到惩罚，未免有些太不值当。
我想将选择交给她。
「是选择教训他们，还是让自己受到伤害保留证据，把他们亲自送进监狱，你自己选吧。」
「谢谢你，为了他们不值得如此。」
我知道了她的选择，所以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
这个班刚刚好监控坏了，我慢慢走到门口，将大门锁死。
有时候，以暴制暴是真的管用，在我的时代，江扶歌也是如此做的。
对于不听话不服从管教的下属，打一顿就好了。
我的世界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他们感到疼痛又不留下伤口。
旁人问起，我只是和这些人友好交流了一番，又怎么能算得上暴力对待同学呢？
老师已经走了，这唯一的证人也不在了。
好久没有亲自动手了，拳头打在肉体上的声音不停，教室里的哀嚎声不断。
他们当然选择反抗，三四个魁梧的男生向我冲来，试图联手控制我。
可这里是我的主场，我的身手，是在用人命去拼的战场上练出来的。
从不甘到怨恨再到畏惧，我看到了他们眼神的变化。
「这件事，是从谁开始的？我给你一个机会，在我回来前把一切都解决好。不然，等我回来……」
我笑得张扬肆意，用手在脖子上轻轻扬了扬。
我有这个能力，可我不会去做。
但我相信，我刚刚的举动，对于震慑这些人已然足够。
11
我再次拨通了报警电话，我在这个学校的目标是好好学习，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可不行。
每一个辱骂我的人，包括漠不关心的老师，我全部上报给了警察。
事情闹得有些大，学校很重视舆论的影响。
尽管他们没有得到法律上的惩罚，可学校给的处分依然少不了。
我再次回到教室时，桌椅被换上了全新的，书本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
我轻轻点了点头，这些人还算得上识时务。
同桌是个安静的少年，他全程没有参与过这场纷争，一直冷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不经意地望向他，无意间发现表带下伤口纵横的伤口。
他的背后也许有什么故事，只是可惜，我不是为他而来。
我无法帮他，我只好祝愿他足够强大，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困境。
江扶歌的事远远没有结束，意外总会措不及防地到来。
我依然借住在舅舅家，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房间里被换上了上下床。
表哥一直未曾回来，我按部就班地学习和生活。
我在尽己所能教会江扶歌我会的一切。
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我希望她有生存的能力。
江扶歌妈妈所做的准备也有了眉目，是孟华查到的。
她原来早就决定好了一切，包括她的死亡。
江扶歌的舅舅愿意收养江扶歌，正是因为她留给江扶歌的一笔大额保险。
这笔钱是一位母亲为自己女儿所留的最后的礼物，我不会让他们把这些钱抢走。
我在静候时机，他们也在。
孟华愧对江扶歌的妈妈，如果当年他足够坚定，也许他们之间还可以好好的。
可惜没有如果，他能做的就是将江扶歌收养在自己名下。
12
夜晚很静，月色朦胧，我听到了屋外的声响。
脚步声逐渐走进，我躺在上层的床上闭上了双眼。
表哥偷偷回来了，我没有想过和他深交的想法，想着装睡等他离开或者休息。
只是我没想到机会是这位表哥亲自送到了我的身边。
他没有选择躺下，黑暗中他听到我轻浅的呼吸沉默了好久。
隐隐约约，我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在犹豫什么。
他放慢了脚步，登上了梯子。
我的心跳如同擂鼓，一步一步，我甚至可以听到他沉重的呼吸。
我可以等待，可江扶歌不可以。
她大声呼喊着我，她让我小心。
我猛然睁开了双眼，夜色中，我与他的眼睛直直对上。
他的眼神里透露出心虚之色，可很快动作又在继续。
「我与表妹多年不见，实在时想念地紧，不要说话，让我抱抱你。」
「男女有别，我们不是孩子了，你该有界限。」
他对我最后的劝告不满，双手向我伸来。
「哥哥想抱妹妹，要什么界限？」
闪躲间，杯子摔在了地上，传出一声脆响。
舅妈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死丫头，你又在瞎搞什么？不睡就给我滚出去。」
表哥冷笑地看着我，月光下，我看清了他的脸，丑得令人作呕。
他张大嘴，满嘴的臭气熏得我几乎呕吐。
「没事妈，是我，我回来了，正和妹妹闹着玩呢。」
那边听到表哥的声音，不再说话，安然睡去。
我在黑暗中的眸光阴暗地吓人，我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是他们自己不珍惜。
接下来的所有动静，都只是闹着玩。
刚刚他想对我图谋不轨的动作早就被我录了下来，发给了警察。
「表哥，真的准备好了吗？」
悠悠的声音从我口中传出，我变得兴奋起来，毕竟我也准备好了。
他脸上的笑快要溢出，再次向我扑来。
「江扶歌，你看好了，只要有人欺负你，不管是你的亲人还是朋友，他们都该受到惩罚。」
我一门心思对付表哥，忽视了江扶歌的眼。
她在改变，现在的她已经有了当年的几分模样。
我一脚将这位表哥踹下床，肥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
啊的一声惨叫，舅舅舅妈惊醒，他们急忙冲进屋内。
自己儿子的哀嚎他们怎么可能听不到。
可刚刚那般大的动静，他们却假装听不着。
他们一左一右将表哥扶起，舅妈一个巴掌就要落到我的脸上。
半空中我用力捏住了舅妈的胳膊，她无法挣脱，大声的咒骂不断从她口中传出。
「你个丧门星，克死了全家不够，还要害我儿子。」
我笑盈盈地望向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舅妈说的这是哪里话，表哥自己都说了，只是与我玩闹罢了，这不小心摔下床也不过是意外。」
「放屁，他那么大一人能摔下床？」
「哎呀舅妈，你这话说的，表哥这么大一人，难不成就被我踹下床？」
「妈，妈，别吵了，快打120，我站不起来了」
舅妈狠狠瞪了我一眼，着急拉上舅舅去关心儿子。
可门外最先响起的不是救护车的声音，反而是警车的呜呜声。
他们相互疑惑地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迷茫。
13
而我不顾他们怨恨的眼神，径直走向了警察。
「又见面了，李警官。」
我微笑着问好，赶得很巧，是那位严厉的中年警官。
「我的证据都已经按照流程递交，我舅舅监护人的身份是不是可以解除了？」
舅舅舅妈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们疯狂地谩骂我。
「你个没良心的贱种，我们给你吃给你穿，你做出这么龌龊的事。你就应该跟你那个妈一样去死。」
骂吧，现在的每一句谩骂，在这么多人面前 都是最好的证据。
他们会当然地失去成为江扶歌监护人的资格。
我向那位警官鞠了鞠躬，他是第一个对我释放出善意的人。
「李警官，接下来的事，就要麻烦您了！」
证据确凿，舅舅被取消了充当我监护人的资格，表哥甚至因为犯罪被判刑。
金钱当然有诱惑，可想要获得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孟华通过正当程序收养了我，我将会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女儿。
我渐渐地将身体还给真正的江扶歌，把事情交给她去做。
我的身体开始时不时地陷入昏睡，也许我真的快要离开了。
她真的变了，和当年我最初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第七个年头，我真的累了，来自灵魂的疲倦让我无法再坚持下去。
「江扶歌，我要离开了。」
「另外啊，我这一生挺圆满的，你不必挂怀我。」
「还有啊，你叫声师傅我听听，我陪了你这么久，你叫声师傅不吃亏吧？」
「师傅。」
没有时间了，连答应的时间都没有。
再次睁眼，大启王朝的沈南归还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弄权者。
我在最糟糕的时候遇见你，你在最糟糕的时候我陪你。
这便是守护。
【江扶歌视角】
临死前一刻，穿越女抢占了我的身体，还是个古代人。
她不渴望用言语激起我的希望，她永行动向我做了最好的证明。
她带我一步步走出困境，告诉我，我是可以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之下的。
错的是人心，是时代，但不是我。
我生活在黑暗，那人却将光点亮。
她永远张扬肆意，可肆意中添了一份沉稳。
她有很多事从来不和我说，有时候，我隐隐约约觉得，透过我她在怀念旁人。
可我愿意，因为我只有她了。
我们是最亲的人，她说过她会一直陪着我。
我渐渐地成为她的模样，可她出现地却越来越少。
如果她不离开，这具身体她一直使用都可以。
她一共陪了我七年，却是我人生中最深刻的七年。
我都答应叫她师傅了，可她连应都没应我，就消失了。
我做了一个梦，我去往了她的世界。
我见到了她，或者是说原本的她。
真惨，和之前的我一样，活得麻木而没有生气。
你可是我师傅，我自然是照着你来了。
只是，这条路可真难走，还好有你陪着。
刀剑刺在身体上，真的好痛，可我不能和她说。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我可不能因为这点伤痛就退缩。
我应该是活得最肆意的那个。
她那么羡慕那个世界的女子，我就用她的身体将这个世界也变成那样。
这样，她会不会开心些？
她在变好，和当初的我一样，我逐渐沉睡，和当初的她的一样。
我们的一生，都在时空中循环。
我们命运太苦又太好，只为对方而存在。
走之前，也该让她叫我声师傅，我可不能吃亏。
真好，我还来得及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