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一怔他仔细算起来时间的话,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的大师兄江微雨了,他以为等这段时间过去,之前也想过等这段时间不忙了,也许他那一日以掌门的身份游历天下,他们还会在人海里面不期而遇,那个时候也许还能喝个茶,他给江微雨陪个不是,也许还能跟他分享这些年来重华宫的事,
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过,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刚才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杀光他们一个不留的顾寒寻怎么会是他的师兄江微雨?
回想起从前发生的一切,江洛还是选择相信他:
“他是受人威胁吗?”
哪怕事情摆在眼前,他也无法相信就算江微雨真的能与重华宫敌对,也不可能与面前这个人比武。
江洛现在这个反应几乎和黎玉当时一模一样。
“我从北境回来在南边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忆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现在你看他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一般,至于这其中的变故与原因——”
黎玉神色一顿,看着他问道:“你是他师弟,从小就认识他,也是从前最了解他的人,可还记得江微雨年少的时候并不带在重华宫,他呆在洛阳与闻世隐和慕寒一起读书的日子。”
他来的比较晚,他入门一年之后江微雨便从洛阳回来了 ,但他的确也知道这些事。
黎玉太明白其中的渊源了,看着面前的人平静的说道:“他现在的身份是顾寒寻是天下宗的副宗主,而天下宗的宗主就是闻世隐,天下宗是朝廷在江湖之上的势力。”
江洛其实也早就奇怪,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哪一个门派能在短短数月之内形成如此势力。
江洛忽然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道:“难怪他想到了招安,其实重华宫并非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就算是眼下他受了内伤,重华宫也依旧是从前武林之中最大的名门正派,根基仍然在,他们一定还有别的目的,或者说是着急。
黎玉沉默不语,这也是他有所疑惑的地方,就是他还没有猜透闻世隐闻世隐的心思。
江洛看着他也想再让他多待一晚道:“黎哥哥远道而来,而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在这里歇下,明天一早再做打算也不迟。”
黎玉心里面清楚为了以防万一,他今天晚上自然是要留在这里的,如果那些天下这么多的弟子变卦的话,顾寒寻已经答应撤下自己门派的弟子,他自然不会反悔,不过他毕竟也只是副宗主,还是要多防着闻世隐,如果他们这个时候选择趁虚而入的话,也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这一辈子是伪君子跟真小人都做了的。
黎玉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的人点了点头说道:“好。”
江洛带黎玉来的地方就是从前江微雨住的地方,江微雨从前在重华宫单独住一间别院,院子虽然简陋了一些,竹林遮掩却也显得分外清静,他从前也来过这里自然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的很,只是如今看着这些布置装潢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般久远。
那次陪着江微雨来这里之后,他也没有想过还会有再次见到这个院子的时候。
“但师兄走了之后,这里一直没有人住,我也一直差人打扫的很好,就是想着如果有一天他还愿意回来的话,至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栖身,可还是没有等到他,不过黎哥哥来住这里也是一样的。”
江洛看得出来很想他的师兄江微雨,在外人面前他是武功很高的江掌门,能够轻而易举地处理好重华宫上上下下的所有事情,明明是二十才出头的年纪,正常的公子在这个年纪自然是仗剑游历江湖,虽然还在闯荡名声,却也自由自在,似他一般被困在这座重华宫里面的少之又少,仿佛在江微雨面前,他才能做回从前的那个闯了祸也还能躲在他身后的师弟。
黎玉忽然对他有一些愧疚,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江微雨应该再是坐在那个位置上承担一个门派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责任的人,是他正好出现,拐走了一直以来都被作为下一任掌门培养的江微雨。
黎玉看着他沉声道:“你放心,不管再难,不管他现在还记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不管他到底变成谁,我一定会把他再带回来的。他当时也是这么一步步带我回来的。”
江洛点了点头,两个人原本已经走进了屋内,在桌子上点燃了一根烛火,将位于原本住的地方并不大,只是一根简单的烛火便能应亮整个陋室。
桌子上一点灰尘都没有,如江洛所言,即便江微雨已经离开很久了,这里还一直有人打扫。
江洛忽然看着面前的人开口道:
“黎哥哥你看这里外面月光还不错,师兄在的时候也喜欢在院子里面练剑,就着月光和那边的竹林,黎哥哥要不要随我一起过去看看?”
这里的风景自然与别处的不同,那是江微雨常年习武的地方。
但是黎玉更加敏锐,江洛这个时候还没有离开,想必也是有话想要跟他说,何妨顺水推舟做个顺水人情。
黎玉应道:“好。”
盛夏时节,月光清凉如水落在院子里铺满了地上的石子上,庭前落月,伴有一旁听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传来的蝉鸣之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在院子里走着。
江洛忽然开口道:“刚才在大殿之上就想跟黎哥哥说这件事情,今日晚些的时候我从其他弟子那里听说了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闻世隐现身武林大会,按照常理来说,朝廷根本不可能管武林的事情,他或许在江湖上的地位很高,但是在朝堂之中也不过区区一个世子。”
他停下脚步,神色犹豫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又说道:
“我知道这么背后说人不好,可是这些事情也许有用,他的世子身份原本在朝廷便不受宠,他又与我师兄还有慕哥哥他们从小交好,按照常理来说,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对他不怎么好的朝廷做到这个地步的。”
怎么会有一个人傻到这种地步?孰轻孰重也看不清楚?更何况世子毕竟是一个聪明人。
黎玉立刻便明白过来:“既然不是因为身份地位或者是情谊,那就只能是因为利益了。”
超点最近一定很急着用人,尤其是这些武功高的人。
江洛看着面前的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对着面前人不动声色地说道:“是边境出了问题,边境的消息也很少传到南方也很少传到武林中来,但我却正好有一位门下弟子从北方赶过来,听闻北方战况我们朝廷近一年来连吃败仗,如今是盛夏还能好一些,但再不过几个月,过了秋天便是寒冷冬日,对于马背上的那些匈奴人来说他们未必能撑得过那么寒冷的冬天。”
只是隐约听说他们之前吃了败仗,却没有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
黎玉忽然明白了闻世隐的用心。
“北边的匈奴也一定有人驻守,匈奴人能在短短几年内做到这种地步,族内应该也是出了个厉害的角色。”
江洛又道:“不管他是想用武林的这些人去刺杀他,还是想要这些武林中的人参军,这是我以前能想象到的唯一,他这么着急做这些事情的理由,如果他真有这种想法的话,从前已经隐瞒了近十年,根本没有必要在武林大会之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曝身份,就算那时有我师兄护着他,武林大会之上也毕竟都是各门各派武功很高的人,他身份尊贵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黎玉心里自然还有另外一番计较,沉声说道:“我明白了,多谢你今天跟跟我说这些。”
的确是帮了他的大忙,黎玉目前对于这些事来说只是一个大概的猜想,今日将要告诉他这些他便能确定了。
他们走到院中的溪水之上的小桥上,江洛低头往向下面的淙淙溪水:
“可我还是有些担心。”
江洛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之后看向面前的人:
“黎哥哥,我知道我师兄非常喜欢你,你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人,那时在北境的时候不管闻世隐用再多的谎言哄骗他回来,他都不可能不与你说一声便一个人独自南下,他一定是给了他非南下不可的理由。”
黎玉神色一暗,忽然想起自己拿着他的画像,在北境的市集上一个人一个人地问过去,他们都没有遇见他时的那种心情。
好在他再了解江微雨不过:“没事,我知道的。”
江洛又道:“那个闻世隐擅长医术,如果师兄失忆真的跟他有关系的话,这个反而会成为将来要挟黎哥哥的把柄,说他永远不能想起来从前的事的话——”
黎玉却难得的打断了一次他的说话,他说的那个情况他是不可能让它发生的,一切还有他在又何必做最坏的打算:
“不会的,就算他把从前的我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也再也想不起来的话,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会带着他,把从前经历的所有事情一件一件都说给他听得。”
“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情。”
黎玉对着面前那种温柔的说道:“等明天天亮我就要下山了,重华宫这边你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好好看着的,眼下看好重华宫便是看好了整个武林。”
江洛知道眼前的人已经有了打算,他毕竟从前是长生殿之主,他的身份也曾经瞒了他们的许久,那些事情如果有人能够做得到的话,也就只有面前的黎玉了。
江洛相信黎玉就像相信他的师兄江微雨一样,江洛看着面前的人也同样目光温柔地说道:
“我会好好守在这里的,一年,两年,十年,将来余生都会,黎哥哥想要去做什么便去做吧,一切就都拜托给你了,一定要把我师兄平安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