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玉又望了一眼江微雨道:
“昨天院内,清风剑派的家事,周围几个住着的门派弟子听得一清二楚,你和你师兄应该也听得清楚。”
那个封燃是清风剑派外门弟子,一直在清风剑派不受重视,赢不了比武,便只有被逐出门派这一条路,以他的性格被逐出门派,宁可自尽也不受此辱。
黎玉意有所指地跟着道:“不过昨夜他们吵闹未免也太大了一些,阿雨你就不怕他们是故意吵给你听得,就图的是你今日也许会心软呢?听说获胜之人可得天策剑,那可是昔日剑圣的——”
“啊——”
这边黎玉还在和江微雨说话,那边层层人群之中却传来惨叫的声音。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了?”
最中间的一圈人群害怕得散了开来,生怕那人挣扎的时候拉扯到了自己。
“求求你们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
“你们救一救我,我,我不想死。”
刹那间由一少年魔王变成垂垂老朽的人在地上挣扎着爬着想要接近离他最近的人,想要拉扯那人的衣角,却没来得及。
等到黎玉江微雨他们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具皮包骨的干尸,狰狞可怖地倒在地上。
“这是——”
倒在地上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干瘦的皮包骨,样子狰狞可怖,死的前一刻似乎还不太甘心,手伸着朝着人群,带着不甘的恨意望着他们。
人群里有人结结巴巴地道:“是封燃师弟。”
方才赶过来的黎玉和江微雨也是一怔,方才还好端端的人,怎么转眼便成了这副样子。
封燃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眼前这个皮包骨看上去怎么都得七老八十,怎能是同一个人?
黎玉是魔教的人,对于毒药也算有几分研究,见多识广,俯身下去便要去探他的尸身。
“公子勿动,尸骨上可能也有毒。”
黎玉缓缓收回手来,望向说话的人。
是这次听剑山庄一直管着比武这件事的大师兄沈泽。
沈泽对着面面相觑地众人立刻出声安抚道:
“这件事情因我听剑山庄而起,一定会为封燃师弟查清真相,给他一个公道的。”
跟着清风剑派的人便怒气冲冲地道:
“你怎么给我师弟一个公道?今日既然各大门派的弟子都在这里,也不妨为我师弟做个见证,他方才是碰了你们听剑山庄给的天策剑才中的毒!”
众人闻言立刻望向被人群包围在正中的沈泽,不知是谁壮着胆子问道:
“他说的剑上有毒可是真的?”
沈泽不知情,但封燃的确是因为剑上有毒才死相凄惨。
方才没有一个敢对封燃伸出援手的人,此刻站在那里又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个个为此打抱不平,义愤填膺,仿佛刚才因为害怕而能量旁观的人不是他们,此刻正义的才是。
人群中忽然有人又是害怕又是责怪地喊道:
“你们这天策剑上怎么会有毒!那岂不是谁拿了这次比武第一谁就会死!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啊!”
眼见面前正义之人个个义愤填膺,沈泽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沉声解释道:“这剑的确来路不明,是有人交予我听剑山庄的,可我保证,这剑在入听剑山庄时并未沾染上毒。”
那时当然没毒。
不仅他能证明,黎玉更能。
这剑其实本就是黎玉差人送给听剑山庄的,他根本没交代下属下毒,他是长生殿殿主,他的话长生殿上下没有人敢不听。
天策是把好剑,给这把剑下毒弄脏可以这把剑的人,黎玉也暗自皱起了眉头,他也绝计不会放过。
人群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又有人大声说道: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们说下毒之人想要害的人究竟是谁?恐怕不是封燃师弟吧?我们原先都以为江微雨会赢的,你们说他想杀的人会不会其实是重华宫弟子江微雨,封燃师弟其实只是替死鬼。”
大家闻言立刻都看向了也在人群之中站着的江微雨。
黎玉立刻便察觉到了这里的气氛越来越不大对,谁竟然把这样的怨气往阿雨身上引,这么一来不管真凶是谁,便都成了封燃替江微雨死,变成了重华宫欠了清风剑派一个偌大的人情。
跟着人群中又有人反应了过来跟着说道:
“是啊,仔细想来刚才在擂台上,江微雨是故意让了封燃的,他该不会提前知道什么才——”
江洛觉得他们说的不对,着急着维护他师兄便有些先着急了:
“你们分明是在强词夺理,他中毒和我师兄有什么关系!”
黎玉挑眉,人家根本就没想跟你讲道理。
那个门派弟子又理直气壮意有所指地道:“不是怀疑,只是奇怪。”
江微雨可以沉默,但黎玉受不得正道半点儿欺负,手里一收纸扇,立刻皱着眉头反驳回去:
“今早慕寒离开之前,有谁能断定阿雨他一定能赢得这次比武?”
封归看着忽然说话的黎玉,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
“你是何人?为何喊他阿雨?这称呼听起来你与江微雨十分熟悉,既是相熟,莫不是刻意给他解释?”
黎玉毫不退让,立刻打断了他说话,目光锐利地道:
“那你要是非要这么怀疑的话,我想起来昨天晚上贵派用的苦肉计里,你是不是很看不惯你的这位封燃师弟,那这剑上的毒——”
“好了。”
一旁看着黎玉和封归吵得越来越厉害的沈泽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查清这毒。”
一看便不是什么普通的毒。
江微雨忽然开口道:“我碰巧认识一位医师,精通医理和毒药,也许知道。”
沈泽对他甚是客气点了点头道:“有劳。”
他跟着便对众人道:“大家今日热闹也看够了,先回去吧。”
清风剑派那几个人虽还是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得给听剑山庄几分薄面,众人当下陆陆续续散去。
黎玉坐在桌子旁饮茶,又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江微雨:
“白日的时候听你说认识一位精通此术的医师,不知道那个医师叫什么名字?”
江微雨沉声道:“是我的一个朋友,名叫闻世隐。”
江湖上似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名号。
不过他姓闻。
这可是当朝皇姓。
是朝廷的人,为尊者讳,难怪阿雨似乎一直没有提起过。
黎玉似乎有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叹了一口气,意有所指地说道:
“这件事情只怕也没有这么简单,说不来凶手原本就是为了这众目睽睽之下的震慑他人。”
江洛听了他说的话,立刻似有所悟对着江微雨便道:
“这么说来,那和前几日沈盟主的事情岂不是异曲同工?如果目的都是一样的话,很有可能都是他们魔教长生殿做的。”
呸。
这小孩子会不会说话,怎么就这么一丁点悟性。
哪门子异曲同工?
黎玉堂堂长生殿的殿主就在他们面前坐着,怎能把他和那个没品下那样恶心的毒的人相提并论,他杀人一向干净利落一刀便杀了,从不大费周章。
倒是江微雨这时正依在半开的窗边,听着他们说话便看了过来:
“阿洛,在这件事情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要妄下定论。”
不要妄下定论。
黎玉心道听到没有,还是阿雨聪明。
黎玉又抿了一口茶道:“算算时间也该有消息了。”
话音刚落,连上便扑腾着落下了两只白鸽,江微雨身形一动轻功一点便落在了屋檐上,取下了绑在白鸽腿上的竹筒,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几行字:
“这毒来自于南疆唐门,有一个风雅的名字叫韶华白首,如果想要知道更详细的事情,江兄需得亲去一趟唐门。”
毒是南疆唐门的。
江微雨也立刻把消息告诉了目前听剑山庄最管事的沈泽。
唐门一直在南疆,以制毒为主,很少踏入武林,既然这次的事情跟唐门有牵扯,那他们肯定得去南疆一趟。
这次是去南疆,一路必定凶险。
沈泽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对着江微雨开口道:
“这件事还需要麻烦江兄。”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也算是因他而起,江微雨理所应当地应了下来:
“沈兄放心,我这便去唐门一趟,我的师弟便托付给沈兄照顾。”
黎玉原本默不作响的站在一旁,闻言忽然开口道:“我也去。”
不等江微雨说话沈泽便道:“可是这趟危险,你——”
沈泽不信任黎玉,这次比武所有进来的门派都是需要查清楚底细的,唯独面前的这个人底细不清。
黎玉却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我去过一趟南疆认路,武功也不差,路上不会给阿雨拖后腿的,你此行要是带上我是百里而无一害。”
沈泽还是犹豫,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万一这个来路不明的黎玉对江微雨有所图谋。
黎玉干脆直接去求了江微雨,一脸真诚得对着他道:
“答应带上我吧,你去南疆想找个认路的人可真的不容易。”
他很少说实话,但这句不假,没有他,就算是江微雨在南疆也要花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