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今日不是我轮班，我以为，新官上任三把火，所以我决定抽空去各处视察一下工作。
我差小允子要来了宫内太监的花名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姜名，张司，陈大为……’
我看到了与哥哥同期入宫的人的名字，其中好些人的名字都被画了叉，这就是代表已经死掉的含义。
这里的人只有陈大为和李木的名字还尚未被划掉。
我迅速对照了人员分配的名册，发现陈大为和李木都在宗人府当差。
‘小允子！随我去一趟宗人府。’
一路上，小允子似乎很是害怕，他支支吾吾的道：‘姜老大，您当真要去宗人府烧掉您的第一把火吗？那宗人府里的太监都是宫里面的老人了，个个熊气的很，架子都快赶上王爷了……’
听了此话，我虽然心中有些胆怯，但转念一想，我是去求人的。
只有见到了陈大为和李木，才有可能得知哥哥当年死亡的真相。
去到宗人府，果然如小允子所说。
即便小允子高声喊：‘总管大人到！’也没有半个人正眼瞧我一下。
我仔细扫视着院子里的人，之间其中一人身上的制服有一处不大不小的补丁，而上面缝补的图案却是我极为熟悉的：
哥哥从小就是那般替我补衣裳的！
‘陈大为？’我试探性的叫道。
那人果然抬了抬头，却还是没有要理我的意思。
看来，哥哥生前应是与他的关系较好。
我清了清嗓子，对着院子里的众人大喊道：‘我是你们新上任的总管，我叫姜明，我这个人，没什么旁的要求，做的好，就有赏赐，做的不好，便没有赏赐！’
一旁的小允子立刻会意，掏出了几定银子递给我。
我将银子抛给不远处的陈大为，接着道：‘方才我见大家工作的极为认真，没有前来阿谀奉承的，很好！我们本就应该为皇上做事！这些钱，哥们几个分一分，晚上出去吃酒便是！’
果然，世上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
原本头也不抬的众人纷纷上前对我道谢。
我看到了陈大为眼里的震惊。
在众人散开后，我叫住了陈大为，佯装随意道：‘兄弟，你这补丁打的真是不错！我有几件制服也被刮破了，不知你可否帮我修补一下？’
陈大为皮笑肉不笑的道：‘大人，不瞒你说，小的不会做针线活，这补丁曾是我的一位挚友帮我做的，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此处干活了。’
通过他的言语之间，我发觉他似乎并不想过多谈论哥哥。
我皱了皱眉头，道：‘既如此，那便告辞了。’
转身之际，我听见陈大为在心里说：‘终于走了，姜名，名字一样，生的竟也有几分像……你到底为何如此阴魂不散……’
诚然，我跟哥哥是一个娘的肚子里出来的，且都长得像极了母亲，眉眼之间更是相像。
看来，陈大为定与哥哥的死脱不了干系。
来日方长，我定能撬开他的嘴巴。
5
宫中举行宫宴。
我原本是要在陛下身边服侍的，却被五公主临时叫去陪她放风筝。
一路上，我听见五公主在心里不停的碎碎念：‘一会儿一定要摔倒，摔倒了自然就能被姜总管送回去，送回去我便不让他走了……’
我暗呼不好，原是入了狼窝。
我是宦官，五公主真是糊涂，为何要对我一个宦官感兴趣啊！
恍惚间，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面拐了过去。
是陈大为！
见他行迹鬼祟，我佯装人有三急，搪塞了五公主后，迅速跟了过去。
只见陈大为走到僻静无人处，开始烧起了纸钱。
我轻手轻脚的凑近了些，才大概听清楚了他说的话。
‘姜名，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多给你烧些纸钱，你以后别再来我的梦里了，大家兄弟一场，好聚好散……’
我当即有了能让陈大为开口的法子。
奈何五公主一路找来，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好佯装刚提好裤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去。
小允子还真是我的及时雨。
他跑遍了大半个皇宫，才找到我，随后在我身边耳语道：‘老大，陛下醉了，您得赶紧回去照看啊！’
我悻悻的对着五公主请罪：‘公主，恕奴才不能陪您了，陛下醉了酒，现在正需要人照顾呢！’
我听见五公主在心里将她的皇兄从头到脚骂了遍，然后才不情不愿的将我放走了。
小允子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的抱怨道：‘老大，您倒是享了清闲，陛下如今耍起酒疯，可把我们折腾惨了，眼下只有您能救救我们大家了……’
先前我只以为他说的夸张了些，待我到了养心殿，才知道何为一片狼藉。
陛下大喊道：‘出去，都给孤出去！’
我们便迅速退出去。
可陛下却又大喊道，‘姜明，你给朕留下！’
小允子默默给我加油，大义凛然的关上了门。
我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默默向陛下走去。
突然，我听见陛下在心里说：‘既然醉了，那就趁机将错就错吧！’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还不代我反应过来，我就被陛下结结实实的压在了身子下面。
他身上的酒气很浓，嘴里的气息也是热的，每一次呼气都吹的我意乱神迷。
我挣扎无果，只能大喊起来：‘陛下，奴才是个阉人……奴才是阉人啊……’
陛下却像没听见一般，直接扯开了我的胸口。
白花花的裹胸布映入眼帘。
陛下目瞪口呆的望着我：‘你是，你是女人？’
情急之下，我一拳打在了陛下的脖颈子上。
这一拳的力度诚然是不小，陛下直接昏过去了。
我小心翼翼的为陛下盖上了被子，将自己的衣衫扣好，快步跑了出去。
小允子见我平安无事的出来了，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嘱咐道：‘陛下睡下了，若是他醒来，别说我当值，只说他做梦了便是。’
6
解决完陛下这个粘人的狗皮膏药，我终于倒出功夫去处理陈大为了。
眼下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将一大块白布批在身上，又在脸上涂了厚厚一层水粉，白的像个女鬼。
我也不敢多照镜子，直接跑去了陈大为的院子。
我一边在嘴里叫着魂：‘陈大为……你害的我好惨……陈大为……’一边来回在窗外飘来飘去。
他心里有鬼，定然会恐惧。
人在恐惧的时候，最容易说出来心里话。
很快，陈大为就从房间里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嘴里念念有词：‘姜兄，放过我吧，我不该穿着你的制服，去找月娥私会，我没想到，自己的私心，却害惨了你……’
我躲在树后面，却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愤怒，脱下身上的白布，冲到了瑟瑟发抖的陈大为面前，我愤怒的质问道：‘当年你究竟做了什么！’
陈大为愣了愣，道：‘是你？看来，你与姜名是旧相识了。’
我冷冷的回应：‘是，姜名是我哥，我入宫就是为了调查我哥哥的死，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大为轻轻叹息，似乎刚从方才的恐惧回过神来。良久，他释然了，开始讲述起事情的经过：‘我隐瞒了太久，可自从姜名死后，我恨不得每天都做噩梦惊醒，我知道，我大错特错了。我喜欢月娥姑娘，可是月娥姑娘喜欢的人是姜名，我一时鬼迷心窍，穿上了姜名的制服欺骗月娥，就是为了与她约会，可不成想，这件事情被主事嬷嬷发现了，宫里严禁太监和宫女私会，一旦发现，就是死罪，可我还有家里八十岁的老母亲，我不敢死啊，于是就将此事推给了姜名，姜名已是百口莫辩……’
听到这里，我早已经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哥哥死的时候，到底含了多么大的冤屈。
哥哥是一个善良的人，他曾经那般真心的对待陈大为，却被陈大为背刺。
‘你这个畜生……’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发出声音来。
陈大为缓缓起身，向着不远处的水井走了过去，他边走边说道：‘还请姜总管能够不计前嫌，帮我照顾一下家中的老母亲，我这便下去给姜兄赔罪了。’
他纵身一跃跳到了井里面，便再也没了动静。
我望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只觉得是哥哥在天上望着我。
‘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