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说完，洛倾歌等人倒是颇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身在永宁巷，却可以如此识大体看脸色之人，实在难得。
“那便多谢了。”洛倾歌轻笑一声便踏了进去。
入目的，一片破败景象，院子中唯有一个用石子垫着桌角的木桌和一把破烂的小杌子。
院内的屋子也是残破不堪，唯独好些的便是这地方干净的很，比外头的街市干净得多，一瞧便知，定是这户人家每日用心洒扫了的。
婆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角：“公子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家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各位。”
“没事没事。”洛倾歌轻笑着安抚了一句。
婆子看着洛倾歌如此好相与的模样，也展眉一笑，随即她转头便朝着屋内喊道：“寒儿！快点搬些凳子出来，给几位贵客坐坐！”
婆子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了一道甜糯的孩童音：“好的婆婆，不过婆婆您招待了谁啊？”
听到这道声音，洛倾歌等人抬眸望去，只见屋内踏出了一个始龀之年的男童，男童的身上还扛着两三把小杌子。
婆子立即上前把小杌子从男孩的身上拿了下来，摆在了洛倾歌等人的跟前，继而又抬手揉了揉男童的脑袋道：“寒儿，快和几位公子小姐见礼。”
“莫寒见过各位公子小姐。”一听到婆婆的话，莫寒立刻拱手对着众人行了个礼。
看到他行礼端正的模样，洛倾歌等人的眼中皆露出稍许的诧异。
这户人家不简单啊，贫苦之家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虚礼，更别说教家中孩童行礼了，但如今瞧着这个莫寒行礼的模样，便可以看出他是受过专人教导的。
“婆婆，这是您家的孙儿吗？好生乖巧。”洛倾歌轻笑一声道。
“小姐谬赞了，不过我家寒儿自小便最是乖巧的。”听到洛倾歌夸赞自己的孙儿，婆子的面容上也扬起了一抹与有荣焉的笑意。
“婆婆，几位公子和小姐前来定有要事的。”莫寒见莫婆婆如此夸赞自己有些害羞的抿了抿唇，张口便提醒了一下婆婆正事。
听到莫寒这话，婆子这方才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启唇道：“真是抱歉，我差点耽误您正事了，几位请坐吧，你们想问什么我知晓的定然都会说的。”
“无碍的婆婆，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洛倾歌看着跟前的小杌子想也没想便坐了下来，一点也不嫌弃自己的衣裙沾染到了地上的泥土。
见此，顾青霄也毫不犹豫的坐了下来，陆衡等人依是一一跟随，唯独只有静云嫌弃地站在了一旁，还用帕子挥了挥，好似要挥掉眼前什么污渍一般。
看到静云这副神情，婆子有些窘迫，她带着歉意看向静云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若是您不喜的话，我这就拿着杌子去洗洗。”
“婆婆我去吧！”莫寒说着，便拿起地上的小杌子准备去冲冲水。
可就在他刚拿起之时，一只纤细的手便按在了那个杌子上，他抬眼望去，只见洛倾歌冷神朝着静云道：“你若不愿跟随，就不要在此丢人现眼，人家堂堂正正的良民都未曾瞧不上你一个奴仆。”
“你还瞧不上人家了？真当自己是陆家大小姐了是吗？”
这还是头一回洛倾歌对静云这般的废话，从前她不愿和静云计较，是因为她不愿做出狗咬自己一口自己还得咬回去的事儿，但如今她是真瞧不上她一个奴仆还敢狗眼看人低。
听到洛倾歌这话，静云的脸色骤然一变，又泛青又泛白，她最怨的便是洛倾歌在这对低贱的祖孙面前说起自己是奴仆的身份！
自己是奴仆又如何？那也比这对腌臜不堪住在永宁巷的祖孙好。
“我——”静云不甘的想要反驳。
可她刚开口，顾青霄便冷声道：“陆衡，这就是你管教的人？”
顾青霄说着，抬眸便眼带寒意地看向静云，静云顿时浑身一颤。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顾世子看着自己之时，就好似在看着什么死物一般。
“抱歉婆婆，是我管教不严了。”陆衡歉意地站起身来对着莫家祖孙拱了拱手。
静云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一时没忍住急切道：“公子！你为何要向他们致歉？他们哪里配！”
院内瞬间寂静了下来，莫婆子脸色骤然一变，又是羞愧又是难堪。
洛倾歌面带冷意，可她还未开口，莫寒站出来了。
只见他小小的身子走到了静云身前，一张小脸冷峻地望着她便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这位姐姐，这首诗我借古赠你，不知你是否明白其中之意，但我只愿同你说，不论是大丈夫还是世家之女更甚你一个奴仆，都不该如此看轻他人，因为你如此做，不止是在给自己抹黑，也是在给你的主子抹黑。”
午后的日头照射在他幼小的身影之上，看得院中众人不由一愣。
岑白风愣神低喃道：“此少年非池中之物啊。”
他话音刚落，陆衡也冷着脸走到了静云跟前，厉声呵道：“出去。”
“公子，我——”静云有些害怕陆衡这副神情。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回。”
陆衡冷眼瞧着她，眼中已无丝毫的情绪。
或许之前还带着愧疚和感激，但经过这几日的事之后，他对静云怕是连一丝一毫的失望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