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哉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
不知不觉,树上的叶子团团簇簇,知了都争相着鸣叫起来。
王钰本以为不会再发生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楚丞舟紧急密信,“方腊在南方举事,已纠集十万之中,凡路过之地,所有官员都被残忍杀死,手法竟与秣腾信徒所为大致无二。
南军未经历练,不克皆逃,官家以发召集令,命各路人马速速向南平乱!
司域,西军厉兵秣马,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郓王以向官家请旨,允许你随军南下,待起义平定后,你恢复亲事官身份,无需再回凤翔。”
看到这封信,他既震惊又觉得无奈。
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单薄的,他折腾了那么多,可还是无力改变些什么。
想到自己的消息总是快朝廷一步,他略作思量,急匆匆出门先去跟卢清言明情况。
卢清听后,惊愕道:“什么,你这么快就就要走了?
我家小子明年开春出生,还想着认你做干爹呢!”
王钰道:“认认认,我现在就认,待他出生后,我若不能来,给干儿子的礼物也是一定会送到的。”
卢清依依不舍道:“难得有你这样的兄弟,舍不得啊!”
王钰不想听些煽情的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就从这个世界消失,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连忙摆摆手道:“打住打住,来日方长嘛!你也不可能永远做巡检。
待大局已定,你们一家也去汴梁,咱们又可以常来常往了。”
爷爷听说他要去平乱,苍老的身子变得更加佝偻,他担忧道:“司域啊,刀剑无眼,敌手无情。
我们在这里都已经习惯下来了。
你若是忙完了,记得回来多看看。”
王钰心酸道:“爷爷,我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回来,不过如果我能活着,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接你回汴梁。”
爷爷欣慰地摸着他的头,“好孩子!你能这么想,苍天一定会保佑你平安的!”
张庚看到儿子虽尚未成人,但家业已定,已经不舍得走了。
“司域啊,你别怪我言而无信,人老了,只求个安逸,没有那些雄心壮志了。
覃芳已经与凤翔融为一体,我想走,可心终究也是带不走的。
只怕着怀英多生几个娃,好让这个家里热闹热闹。
我也就知足了!”
王钰对他并不强求,他早前的设计,都已经通过五影卫之手,递到了楚丞舟手里。
郓王做了什么决定,他尚不可知。
但从楚丞舟往日信中的口气来看,大计应该已经在暗秘密进行了。
若郓王得偿所愿,张庚在幕后所做的一切将功不可没。
钱怀义十分坚决,“怀英已经是张家的人,若有什么闪失,我只会问张庚。
但大哥只身一人离去,我不放心。”
张庚道:“老钱这家伙,这辈子的心都放在大哥身上咯!”
一定要跟着去的,还有三人,那就是耶律骨欲,萧瑶,和王重阳。
两个女人都是自己的,跟着理所当然。
但王重阳年纪尚小,带上战场,恐怕不妥,用了大半夜的时间,才总算说服他,暂时先回咸阳去。
他像只小羊羔,把头抵在王钰的腋窝下,可怜巴巴道:
“司域哥哥,如果有朝一日我去汴梁找你,你会记得我吗?”
王钰道:“那是自然。就算你找不到我,只要去皇城司一打听,或者直奔侍郎府,也就知道我在哪儿了!
不过我离开不会太久,毕竟这么多家人,都还留在这里呢!”
王重阳泣不成声,“一定要这样吗?”
王钰搂了搂他,“重阳,你前途无量,我不会看错。
你这个年纪,你该在父母膝下承欢尽孝,带你长大成人,想弥补也来不及的。
未来如何,谁都说不清楚,但我相信,重阳对自己的方向很清楚。
我会亲自送你回家,把你交到你父母的手中,。
也只有这样做,我才能放心。”
……
梁羽生收到朝廷的消息,已是在两日后,而那时王钰早已备好行囊,准备与他辞行了。
“司域老弟,你这一走,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百姓们若是知道,肯定会哭着送你十里地。”
王钰笑道:“我能为凤翔百姓做的很有限,希望他们往后都能过上富足的日子。”
梁羽生一时语塞,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化作无形的感慨,卡在他的喉咙里,让他只叹息了一遍又一遍。
王钰道:“让我安静走吧,别兴师动众的。”
梁羽生点了点头,王钰此番离去,是福是祸尚不可知,过于张扬只会对他不利。
当天,京兆府尹罗伊罕见地登门拜访,“司域老弟,你这就要离开了!
我京兆府,乃至永兴军路,都受了你的大恩惠啊!”
王钰呵呵一笑,“罗大人不要客气,要不是你对那司农寺的家伙灌下迷魂汤,我的计划也没法施展开来。
土豆这种作物,最受欢迎西北的沙土地,好好经营吧!
我在京师等着看你们的骄人业绩!”
罗伊叹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今日提前来看看你,待你启程那天,便遥祝王留守一路平安了!”
……
薛元佐是夜里来的,看到王钰出门时,他显得十分紧张。
“王留守,我杀人了!”
王钰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再说一遍?”
薛元佐吞咽着口水,“展凌死了。不过他死有余辜,我无意中发现他竟然是一个细作。
他手中有契丹人的所赠的宝物,喏,就是这样一把刀。”
把刀递到王钰手里后,他补充道:“难怪当夜他磨着我去锦袖招,当时我还没在意,但后来却想明白了。
怎么就那么巧,我们刚喝了酒,百姓们就丢了发财树呢!”
看着王钰平静的面容,他惊疑道:“难道王留守早就知道了?”
王钰也不再隐瞒,“是,但我担心他是你兄弟,动他会令你伤心,便只让卢巡检暗中盯着他。”
薛元佐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残雪中,双手捂脸呜呜痛哭,“他死了,死了。而王留守你也要走了。”
王钰扶着他的肩头,“凤翔商队是我的心血,也是你的。
百姓们种植热情高涨,全因为你带着兄弟们推广得益,凤翔可以没有我这个留守,却不能没有你这个刽子手。
老薛,任何向好的趋势,都是需要有人震慑的。
老梁心软,对谁都下不去狠手,你留在他身边,我才能放心。”
薛元佐停止哭泣,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那你还回来吗?”
王钰笑道:“我啊,现在离开也是身不由己,若是能回来,我巴不得在凤翔逍遥度日呢!”
薛元佐没有说话,只抱着膝头,听王钰东拉西扯讲了许久,才大踏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