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巴紧闭,屏住呼吸。
在漆黑的水下,莫名地恐惧,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冰水持续不断的刺激,让他无法自抑地牙齿打颤。
突然,后腰被人猛踹,王钰灌了一口冰水。
在他试图喘息的时候,鼻腔,口腔瞬间都被水充满。
双手被两人紧紧拉住,只能靠小腿本能地奋力踢腾,可这些都无济于事。
这一刻,他真的慌了。
但理智告诉他,要活着。
他咬破舌尖,强迫自己保持仅存的一点意识。
这冰水,对三人的刺激是相同的。
他们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他右手攥拳,估摸着那人的脑袋位置,用尽力气径直打了过去。
下一秒,那人的手果然松开了。
如法炮制,左手也恢复了自由。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王钰信心大增。
他双臂划动,双腿像青蛙一样,往水面游去。
不一会儿,他看到了微弱的光,脑袋露出水面的那一刻,他呼吸到了香甜的新鲜空气。
打着寒颤,像条即将干涸的鱼,贪婪地大口呼吸。
望着十几米远的河岸,王钰松了一口气。
可是就在他再次发力的时候,小腿突然抽筋了。
钻心的痛,让他刹那间失去平衡。
好像水下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扯着他往下沉,一阵扑腾之后,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阵恶狠狠的脸紧紧贴着他的,无比诡异。
这时,他已无力挣扎。
……
寒风吹过,王钰只感觉如受凌迟之苦,浑身刀割般疼痛。
他鼻头发痒,想揉揉鼻子,才发现双手举过头顶,被捆缚的无法动弹。
干柴堆上的火苗劈啪作响,跃动在两个陌生的脸上。
他们哆哆嗦嗦,一边添柴,一边烘衣。
裹着破棉被,也依然控制不住牙齿打架。
胖子手拿铁棍,拨弄柴堆,“一会儿,咱俩好好审他一番,说不准能捞条大鱼。”
瘦子一脸无所谓,“什么鱼不重要,重要的是千万不要弄死他,活的才值钱!”
“直接交给上面?”
瘦子嗤笑道:“你是不是傻,当然是我们得先挖点秘密出来了!”
胖子扭头过来,往破床上看了一眼。
见王钰还保持着刚来的姿势,便放下心来。
他气愤地叹道:“这次出行真不吉利,我那船运粮时,从未出过差错,这次倒好,直接撞费了!”
瘦子宽慰道:“别计较了,上头出手大方,赔给你的够你买两艘了!”
胖子冷哼一声。
不屑道:“是你们傻,那钱有命拿,没命花啊!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掺和进来!”
“你想要反悔?晚了!”瘦子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实话告诉你,参与进来的船只不下百户。
有你这种想法也不止你一个,你知道他们现在何处吗?”
胖子可能是被吓到了,半天没有回答。
王钰躺在冷硬的木板床上,一动不动,听着他们的对话。
“瘦猴,咱们是老交情了!你不会连我也杀吧?”
胖子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颤抖。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瘦子嚼着干粮,继续发出恐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听到这里,王钰还一头雾水。
看来这些船,运粮只是掩人耳目,那些颗粒物才是他们真正要运输的东西。
到底是谁,运的又是什么呢?
宋代历代规定,运往汴梁城的粮食,一律使用官船。
私船运粮者,一旦被发现或被人举报,将遭受牢狱之灾。
王钰轻叹着,白日里私船与官船发生冲突时,看百姓乃至官员的反应,似乎对私船运粮司空见惯。
这又是为何?
哦,对了,全拜当今官家所赐!
一心沉浸“修仙梦”的赵官家,信奉道教,笃信怪石中有蟠龙神功。
听信道士谗言,还在内城东北角堆石造园,命为“万岁山”。
自从苏州应奉局,杭州造作局成立之后,东南地区的奇花异石就成了赵官家的修仙必备单品。
为此,三司还特意将运输花石的官船进行编组。
时称“花石纲”。
因官船数量有限,蔡京朱勔等人又极尽搜刮之能事,导致“花石纲”远远不够用。
所以,原本运送官粮的“米饷纲”就被偷偷挪用了。
几年时间过去,私船运粮充盈京师粮仓,早已成了朝野内外公开的秘密。
难怪新上任的韩浩,对此见怪不怪。
就在这时,胖子似乎妥协了,两人小声商量着什么。
“胖虎,给自己条路,上头手握顶天的权势,关系硬着呢!
等咱大事成了,你我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家里那糟糠玩意儿,快别惦记了!
也就是咱哥俩,我跟你说这些。
换作旁人,一看有二心,只要我手一抬,他便死无葬身之地,晓得不?”
胖子心服口服,口气中也欢愉不少,“瘦猴,那也不能让你吃亏,这赔船的下来,分你一半!”
瘦子眼睛一瞪,胖子立面赔笑道:“瞧我这账算的,你七我三。”
一声奸笑之后,两人提着家伙来到了床边。
王钰是被一铁棍“打醒”的。
“啊!你们……是什么人!”
他一声哀嚎,说话声音沙哑,止不住地疯狂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瘦猴扬了扬手中的铁棍,“什么人,自然是要你命的人!”
说完,作势要继续打下去。
却被胖虎一把拉住了,给他递着眼色。
王钰呼哧呼哧喘着气,感觉自己的肋骨大概是断了。
胖虎解开他身上的绳子,转头看了看手脚,不敢妄动。
蹲在床边,假装温和地道:“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少受些苦,知道不?”
王钰一口痰喷在他脸上,咳嗽才算止住了。
瘦猴呕了一声,扶着墙吐了起来。
胖虎倒是能忍,他撩起瘦猴身上的被子,擦了擦脸。
“你是哪里人?”
王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我说了你们也不信!”
胖虎也不气恼,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钰吃力道:“我……没有名字!”
两人同时一怔,“没有名字?”
瘦猴当即发飙,一拳打在他的胸口,恶狠狠的道:“诓谁呢!”
“胖虎,别跟他客气!给他点颜色瞧瞧。”
说完,抡起铁棍,就要招呼下来。
敲门声陡然间大作,“头儿,卸货的来了,找你清点呢!”
两人交换着眼神,胖虎开门了出去。
“头儿,我们先去,你快点过来。”
“好!”
听到应答,门外恢复了宁静。
火苗渐渐熄了,留给房屋一丝暖意。
瘦子跑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瞥了王钰一眼,眼冒精光,双手搓动,一步步靠近。
刚才拖他回来的路上,瘦子早就发现了。
这小子可不是穷鬼,那腰囊里鼓鼓的,摸上去还不少。
这下子,可全都归自己了。
他走到床边,俯身往王钰脸上打量。
铁棍指着王钰的脑袋,另一只手往王钰的腰间探去。
心头一喜,仿佛抓住了发财的感觉……
突然后脑勺吃痛,瘦猴翻着白眼扭头,还没看清是谁,就倒了下去。
“无名兄弟!抱歉,来迟了!”
王钰睁开眼,忍不住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