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回家的日子，王钰就跟着楚丞舟混，与他同吃同住。
反正那侍郎府，在以前的他看来也如同客栈，如今依旧如此，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一次雨夜行动，让皇城司一举成名！
不仅让开封府工作量大增，也让大理寺如同戏台子般，从早到晚，悲欢离别歌此起彼伏。
垂拱殿上的争论一直延伸到文德殿，吵到最后，也没有得出个结果。
这天，楚丞舟前脚刚走，后脚常景润便气势汹汹来到了皇城司。
他啪地一声把一大摞卷宗摔在官廨的桌上，“好你个楚丞舟，本官还不能与你共事了对吗？
不过是要你暂时看管两个证人，你倒好，一夜之间，造成六十八人被捕！
哼，刺客？刺客会是那些老弱病残孕吗？
我看你是担心皇城司被人遗忘，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王钰正做春秋大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睡眼惺忪打断他：“常知府，你一大早叫嚷什么呢？”
常景润掀开被子，看到身着亵衣亵裤的王钰，气得一屁股坐在床边。
待他说完来龙去脉之后，王钰嘿地一声笑了出来。
“常知府如此聪慧，不会连这点都看不懂吧？”
他穿好长裤，漫不经心道：“你要是那刺客，杀掉证人后，还不见有人动静，会作何感想？”
“这还不简单，要么是证人没死，要么是……”
常景润自行打住，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突然发现他又帅了。
“难道说，这证人？”他支支吾吾，将信将疑。
王钰自顾自穿衣，束发，并不作答。
他可不敢把话说满，因为他也不知道证人如今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
加上王知县的命案嫌疑人卖水郎，竟然死了，这让王钰对开封府的能力有了一些质疑。
正当他往腰间塞钱袋时，常景润眉毛挑动，“哪来的？”
王钰拍拍手臂上的伤口，展齿一笑，“挣的！听说还有尾款，也不知道何时到手。”
常景润登时被噎住，这小子心思诡谲，不是好鸟。
“常知府还是先回去，稳住家属吧！”
王钰缓缓道，“这案子什么时候审完，那些人什么时候放，这总没问题吧？”
常景润咬牙切齿道：“哼！我开封府办案，自有规章流程，岂容黄毛小儿置喙？”
说完，便拂袖而去。
“常知府，别忘了啊！慢走不送！”
王钰看他转过墙角，拿起桌上的糕点，边吃边看卷宗打发时间。
看到一半，他就看不下去了。
瞧瞧这皇城司干的好事，八个月的孕妇能杀人后全身而退？
还有，这老者都九十六岁了，上个茅厕就被当成杀手。
这八十的老奶奶，只是串门走亲戚，半道上就被抓了。
哎呀，还有这远道而来的乞丐，他能杀人……
等一下！
放下糕点，王钰抽出中间的一张纸。
“失踪者五十九号，身高185，年龄五十岁，失踪时穿黑衣黑鞋，额头上有一道伤疤！”
他仔细回忆着昨夜与刺客拉扯的画面。
那人的确比自己略高，身手也不算灵活。
口音与汴梁官腔类似，但又有些不同，证明他极有可能是来自于附近省份的。
他继续读了下去，“今朝五更之后，进入汴梁，被抓走。”
白高兴一场，五更天才进入汴梁，是绝对不会有机会的。
因为刺客的作案时间在昨夜的酉时和戌时之间。
再者，城门楼的墙壁宽而陡峭，就算功夫再高的人，也难以躲过守卫的眼睛。
王钰当即就把此人排除了。
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喟叹道：“难怪后世只知不良人，锦衣卫，这大宋皇城司的确没啥本事嘛！”
“自己打自己脸，不觉得疼吗？”
楚丞舟推门而去，把荷叶包裹的两只烤鸭放在桌上。
看着乱糟糟的卷宗直皱眉，“这都是什么？”
王钰一个鲤鱼打挺，落了地，“还能是什么，昨夜抓的人，今早人家家属就堵在开封府门前，要官老爷主持公道了！”
楚丞舟把纸团在一起，随手扔在墙角，“蠢货！”
他拧下一只鸭头，塞进王钰手中，“记住，以后少与开封府来往，免得惹来一身腥。”
王钰看着鸭头，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以前不是最爱吃嘛，怎么，学会挑食了！”
楚丞舟塞给他一整只，叮嘱道：“近来这京城不太平，少去外面走动。”
王钰应着，想到自己被人追杀的一幕，仍心有余悸。
雨后空气虽冷冽了些，但非常清新。
走在院中，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大宋的人了。
这时，两个眼生的亲事官，从他身边走过。
只听小声嘀咕道，“听说了吗？昨夜有船卡在汴河水门，差点打起来。”
另一人道：“是呀，听说还是官船和私船的冲突呢！”
“也不知那艮岳要建到什么时候，我听说呐，那私船运的也是官粮，这官非，有的闹了！”
王钰追上去问道，“两位大哥，那船何时卡在水门的，如今怎样了？”
两人莫名其妙望着他，“你谁呀？”
“我……不明显吗？我跟你们一样，不过是六组的！”
王钰温和答道。
一人道：“哦！草包六组啊，哈哈，听说被探事司盯上了，只安排巡逻。”
另一人接着说，“原来如此，难怪你会关心这个。告诉你也无妨。”
原来，昨夜下雨前，官船与私船在汴河水门发生碰撞。
官船仗着自己是花石纲，十艘船一字排开，寸毫不让。
而私船虽然规模不大，可上面装满官粮，船主自然底气十足。
两船的人，斗嘴还不过瘾，上了码头就扭打在了一起。
后来下起大雨，自然无暇处理，这水门就这样开了整整一夜。
汴梁京师重地，最重视防御。
六处水门与地面城楼一样，也实行宵禁制。
等一下，水门一夜没关！
王钰火速重回官廨，找出楚丞舟丢掉的纸团……
他真的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