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无声抚摸她的头发：“别想太多，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不知有多少东盛将士，因为你的缘故中可以活下来，可以回家，可以见妻儿老小，这已经是功德无量了……”
他顿了一下，又续道：“你要明白，打仗，总要死人的，但有的仗，必须打，打了，就有几年几十年的和平，可以让百姓休养生息，少死很多人。
这并不止是为了朕身为一个帝王，‘一统天下’的野望，也是为了这片国土，和国土上的百姓。朕当过农人，当过兵卒，朕不曾忘，朕不会忘。”
团子瞧着他，眼神沉静，认真点头。
约摸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太祖爷亲自去报了信，于是等大家到的时候，老王爷亲自在辕门外头接他们。
团子见到祖父，本来是很开心的，但想到这一路的情形，又很难过，双手搂着祖父主的脖子，把小脸埋在他肩上。
老王爷忙拍着她后背：“乖宝，是不是困了？祖父叫人给你铺床了，你到了祖父帐中就可以睡觉了哦……”
团子嗯了一声，老王爷又跟他们道：“你说说，白天不能过来，非得大晚上往这跑，玥宝再冻着……”
说话间已经进了营地，路经一个巡逻的士兵，老王爷把他叫过来，然后大手把住团子后脑勺，一把扳进手里，凑到火把前头仔细瞅了瞅，就放心了：“乖宝，没事了，睡吧睡吧，祖父拍拍睡哦！”
一下子就被火光扑了一脸的团子：“……”
果然，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那种有点费孩子的粗犷疼爱。
沈二郎兴致勃勃：“祖父那是什么啊？”
老王爷正嘬嘬嘬哄孙女，没空儿搭理他，倒是叶熙笑道：“烽火台。”
沈二郎惊讶：“原来那就是烽火台！！”
他又指了指另一边：“那边怎么这么多人？”
叶熙看了一眼：“应该是水井。”
沈二郎奇怪：“一个水井为什么这么多人守着？”
叶熙道：“你说呢？”
沈二郎道：“难道是怕敌军潜进来下毒？可是这敌军都潜进大营了，为什么不刺杀主帅？为啥要在水井里下毒？”
叶熙白了他一眼：“不一定是潜进来的敌军，可能是混进来的奸细。更何况，杀主帅这种事情，要看怎么杀，两军对阵，一箭杀死主帅，对面士气当时就散了……但是，若在军营里，主帅被人潜进来杀了，若是好好利用，甚至能成一支哀兵……”
团子忍无可忍，抬起小肉脸：“你们，不许这样说话！！”
主帅主帅的，也没个忌讳，主帅是她的祖父啊！！
老王爷也乐了。
他们说起这种事，从来不忌讳，他自己也这样说，但如今有了小孙女，他顿时就讲究起来了，回头斜了蠢孙子一眼：“就是，蠢小子，不知道忌讳。”
沈二郎赶紧呸了两口：“祖父，我错了，我没想那么多。”
老王爷哼了一声，就掀开大帐进去了。
帐子里明显经过了一番打扫，但还是一股汗臭味儿和泥土味儿，里头乱糟糟，堆着一些东西，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大上。
老王爷伸手扇了扇：“委屈我乖孙了，先凑合住一晚上，明儿咱去村里住去。”
“没事哒，”团子连忙道：“祖父能住，玥宝也能住。”
老王爷嘿嘿笑着了，亲了口她脑门，然后帮她脱了鞋子，塞进被子里：“乖宝，睡吧。”
团子：“……”
幸好盛锦绣也跟过来了，连忙跟娘亲一起，帮着玥宝脱了外衣，换上亵衣，草草洗了手脸，然后才睡了。
谢清让也累坏了，被人带去帐中，勉强撑着道了谢，就睡了个人事不知。
倒是林灼华，承担着护卫之职，跟老王爷借了人，仔细排好了班，然后才回了营帐，也是倒头就睡。
沈二郎明明背着妹妹跑了一天了，居然还有精力跟着亲兵在营帐里转了一圈，所有的都问了一遍，也顺便传播了一下京城的消息，吹嘘了一下“我的神仙妹妹”，才终于电量耗尽，睡了。
倒是太祖爷，不用睡觉，坐着跟老王爷说话，一边慢慢拆着京城传过来的信。
因为他们偏离了官道，所以京城的信就直接送到边关来了。
有一封信是别宫送到京城，裴湛青又转过来的，说宣德帝脸上的伤留了疤，挺明显的，宣德帝非常难受，说不想活了。
太祖爷冷笑一声。
还有空儿在乎脸，肯定是日子过得太好了，直接软禁起来，一天一碗粥，吊着命暂时不死就行，就算真的死了，也要把消息瞒好。
要等北边关修整完毕，大约年后开春那个时间，宣德帝就可以死了。
就用上次抓到的细作的名义。
中原人打仗，讲究师出有名，你们的细作，杀了我们的皇帝，新帝裴湛青为父复仇……多么悲壮，多么合理的理由！
士气瞬间就能提起来。
不然呢？
皇帝诶！你当都当了，若是死得毫无价值，岂不是很浪费？
再说了，国丧这种大事情，没得选没办法，若是能选，肯定要选一个合适的时机。
今年京城一场天花，大家都心有余悸，可随即有了神仙，有了新粮，若真的遇上酷寒，那，就该来一场热热闹闹的新年。
大家心理上掀过一页，新帝才能更得民心，玥宝才能得功德。
总之，一定要把工具皇最后一丝价值榨干，方能稍解他对这个逆子的愤怒。
太祖爷仔细交待给影卫。
老王爷在一旁背着手转来转去，等影卫走了，才问：“陛下，南边真的开战了？”
太祖爷点了点头：“可惜，朕出来了，不然一定能赶上露布至京。这一仗打得漂亮，尽歼南昭军十万余，南边关伤亡不到三百。”
老王爷震惊：“多少？”
太祖爷难得耐心，重复了一遍：“歼南昭军十万余，边军伤亡不到三百。因为用了护国神弩和地雷，此两样，确是神器，主将一死，巨响一出，南昭军，军心已散，根本打不起来了。”
老王爷听得连连叫好，一边又道：“久安这孩子好福气，估计打得挺爽！！到时候咱也用！”
太祖爷道：“北昌，必定已经得到了消息，咱们再用，就不及南昭好用了。但也可以用。”
他看桌上放着破破烂烂的地图，就从怀里掏出新的地图来，是裴湛青从投影中描出来的，无比清晰准确。
老王爷一眼瞥见，就趴上去了。
太祖爷问：“神威大炮造得怎样了？”
老王爷道：“我叫人走远些造的，已经试发过，据说确实威力奇大，然后又移过来，已经造了十架了，我估摸着也够了。”
太祖爷点了点头：“靖安说，还有一个雷霆符没用，北昌帝王，自己也是神将，若他御驾亲征，雷霆符会有神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