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裴湛青缓缓地张开眼睛，眼神复杂之极。
因为团子睡觉不老实，所以，现在学习空间中，两张窄榻已经换成了一张大床，团子睡在中间，摊手摊脚，睡成一个大字，小脚脚都搭在了他胸口。
裴湛青和沈悬黎只能斜着各占小小一个角。
裴湛青扶住她小脚脚，迅速抬身，看向玥宝。
学习空间中光线柔和，能看到小团子肚子上搭着薄被，小身体一起一伏，表情无忧无虑，睡得正香。
裴湛青略微放心，飞也似地看了一眼沈悬黎。
沈悬黎也睡得很沉，看上去毫无异样。
而太祖爷盘膝坐在一角，正颇为悠闲地看着那本《乌合之众》，察觉到他的视线，头也不抬地问：“怎么了？”
裴湛青低声道：“孙儿方才，做了一个噩梦，太，太真实了……”
太祖爷答非所问道：“玥宝和悬黎都没有醒过。玥宝方才呼吸有点急促，像是要哭的样子，只有片刻，就恢复了。”
裴湛青缓缓点头，躺回去，闭上了眼睛。
他眼中迅速涌上泪，无声调整呼吸，只觉得心头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入睡。
本来就快到时间了，学习空间很快打开，太祖爷抱起玥宝，就把她送回了自己的殿中。
第二天一早，团子醒来的时候，莫名怅然若失，又似乎如释重负。
她还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发现太祖爷和裴湛青一人一边，全都坐在床头。
团子一下子张开眼，有点惊喜，声儿糯软：“今天过年吗？”
她顿了顿，摆摆小手手：“你们，罢工了吗？”
裴湛青含笑看着她，见小团儿眼神清亮又懵懂，就笑了出来，揉揉她小脑袋：“今天雪葫芦已经三十天了，很多人家收，我们出去瞧瞧，玥宝要不要去？”
团子立马撑起小身子：“要去，等玥宝。”
裴湛青笑着道：“好，玥宝慢慢来，不用急，湛青哥哥等着玥宝。”
于是两人都让开，让团子的人伺候她起床。
站在窗边，太祖爷不动声色问：“不就是亡了国，至于这样吗？”
裴湛青苦笑：“祖父……”
他一想起来，又觉得眼酸，声音都带了一丝哽咽：“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梦到那些，但，幸好玥宝没有梦到，也或者，玥宝是被什么神仙，洗掉了记忆，总之，她不知道，这很好。”
这种惨烈的过往，她永远不记得才好。
太祖爷看了看他，也没有再问，就点了点头。
等玥宝吃过早饭，把沈悬黎叫过来，三人就微服出了宫。
虽然雪葫芦的生长周期是二十到三十天，但是，但凡家里有点余粮的，肯定还是想让雪葫芦多长几天的。
而且据说这东西也不容易坏，只要别放在很暖和的地方，放一两个月都没问题。
所以好多人家已经挖好了地窖，就等着放雪葫芦。
团子今天没穿国师袍子，只穿了普通的袄裙，系着小小的连帽斗篷和面罩，裴湛青两人也都学着她，系着斗篷和面罩，三人都只露出了眼睛。
团子一手牵着一个哥哥，东看西看。
因为还要等着官员来验看，所以大家还没有动手摘，只抬着筐，拿着大剪刀，站在自家的雪葫芦旁边等着。
种雪葫芦需要雪，所以很多人把雪堆在自家院子里，堆得很高，这会儿人站上去，跟院墙差不多平齐，互相大声说着话，笑容满面，也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了。
而且街道都是清理过的，只有两边高高的，雪白松软，加上绿色的奶油，和各色的小人人，还有一点可口。
团子喃喃地道：“可真像个大蛋糕呀！”
两个哥哥都嗯了一声。
团子忽然想到什么，瞅了瞅裴湛青。
裴湛青立刻察觉到了，低眼问：“玥宝？累了？”
他就想弯腰来抱她，团子推开他手，转身让哥哥抱了，然后继续看他。
裴湛青笑道：“怎么了？”
团子叹了口气，小声道：“湛青锅锅，有的事情，太祖爷爷也没见过，太祖爷爷也不会，没有教你，但你寄几也要会一会呀！”
裴湛青笑着道：“不知是什么事情呢？”
团子小胳膊朝后一挥：“就是现在呀！这种丰收景象，当皇帝的看到了，肯定会很感慨呀，就算心里其实不感慨，也要假装很感慨呀！你肯定要含着眼泪，说句话，随便说什么都行，就连玥宝，也能一下子想出很多啊！比如说民以食为天……比如……”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第二句来，裴湛青连忙做出感慨的样子，粗着嗓子道：“把酒丰年庆，家家谷满仓，唔，古往今来，都是春种秋收，冬种冬收的，朕也算第一人了。”
“对呀！！”团子大力赞同：“你要装一下呀！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哒！这就叫抛砖引玉！！你不装一下，大臣们可说什么哪？可怎么拍马屁哪？上个破班，哪有不疯的，可要是能在枯燥的工作中，听一些彩虹屁，是多么好的放松！反正你是皇帝，你又不用管朝臣们开不开心，只要你自己开心就可以啦！”
沈·未来朝臣·悬黎：“……？？？”
裴湛青失笑道：“玥宝说得对，我以后会记得的。”
他把团子抱了过去，隔着面罩亲亲她小脸：“我还是一个新手，什么都不会的，正需要玥宝这样的盛世明臣，多多提点，我们君臣相得，共创盛世。”
团子大眼颇赞许地看着他，大声道：“对哒，就是这样哒！说好话，画大饼！这个玥宝会！玥宝可以教你！！”
她双手捧住他耳朵，说悄悄话：“你夸人的时候，要像李二凤一样，要超好听，要自创！！最好吟一句诗，你提前多想几句，一找着合适的机会，就用一用！一定要搭配拉手手和超真诚的眼神儿！！
而且夸人的时候，不要有别人听到，辣样，每一个人都会以为你跟他最好！而且夸得不能重样，这样，就算他们不小心跟别人说了，你也不会翻车！！这就是做领导的大智慧，玥宝跟你好，才教你哒！”
裴湛青笑得收不住，一本正经道：“玥宝真是太聪明了，把如此高深的道理，用如此浅显的话说出来，我一听就会了，着实是一种返璞归真的大智慧，是东盛朝堂最璀璨的明珠。”
团子被哄得合不拢嘴：“对哒对哒，就是这样哒！湛青锅锅真聪明，青出于蓝……”她顿了一下：“青隔代出于蓝，又胜于蓝！棒棒哒！”
她说得开心起来，把小面罩都扯了下来，大眼锃亮说秘密，“你几不几道，太祖爷爷临终之前，跟祖父拉手手，拉了半天，啥也没说……你比太祖爷爷可棒多啦！”
因为天阴，没出太阳，所以太祖爷也颇有兴致，溜达着过来找他们，结果还没到，就听到小团子在编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