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秋把手机塞进风衣内袋,鞋跟里的U盘硌着脚心。她没停步,穿过发改局后门小巷,雨水顺着伞沿滴在台阶上。林小满紧跟两步,帆布包被湿气浸出深色印子。
刚推开办公楼侧门,一股刺鼻气味扑面而来。齐砚秋立刻屏住呼吸,抬手拉住林小满手腕往后拽了一步。
“是油漆。”她说,“还没干透。”
走廊尽头,三具喷罐倒在地上,银灰色液体正从档案室门缝往外漫。监控屏幕闪了一下,画面定格在三点十七分:三个穿工装的人翻过围墙,背包外露出半页泛黄纸张,边角写着“王氏宗谱”四个字。
齐砚秋掏出蓝色笔,在消防通道指示牌下方画了个箭头。她记得这栋楼改造时图纸标过,地下二层有条废弃维修道通往财务科后库。
“电梯断了。”林小满低声说,“我刚才试过,主电闸被切断。”
齐砚秋点头,转身往楼梯间走。脚步踩在瓷砖上发出闷响。她每走一步就用蓝笔在墙角做记号,拐弯处敲一下扶手栏杆。这是她压力大时的习惯动作,敲得越密,脑子转得越快。
二楼转角平台,消防铁门虚掩着。她伸手摸锁孔,指尖沾到金属碎屑。有人用工具撬过,但没完全打开。
“他们想封我们在这儿。”她说。
林小满递来防毒面具,自己也戴上一个。两人加快脚步往下。备用楼梯灯不亮,手机电筒扫过去,照见墙面斑驳水渍和一堆废弃文件箱。
走到B2层,通道尽头原本通锅炉房的铁门已被焊死。齐砚秋停下,盯着前方死角。这条路走不通了。
“怎么办?”林小满声音发紧。
齐砚秋闭眼回想上周审计时的情形。财务科老会计提过一句,他私配了侧门钥匙,藏在绿萝花盆底下。那间档案库平时没人去,钥匙也不登记。
“你往前探路。”她说,“用手帕捂口鼻,别碰任何把手。”
林小满应声前行。齐砚秋贴墙挪动,蓝笔继续在转弯处做标记。空气越来越闷,油漆味混着霉味钻进鼻腔。她感觉喉咙发痒,强行压住咳嗽。
十分钟后,她们抵达财务科后门。齐砚秋蹲下身,在绿萝盆底摸索。泥土潮湿,指尖碰到硬物——一把铜钥匙。
门开了。
里面漆黑一片。两人摸黑进去,反手关门。齐砚秋靠墙站稳,掏出手机连上热点。屏幕上跳出提示:加密云盘同步完成。
她松了口气。王富贵女儿发来的遗书扫描件、佛珠刻字照片、香炉底部铭文,全都上传成功。就算现在整栋楼被烧,数据也不会丢。
“下一步呢?”林小满摘下面具边缘,喘了口气。
齐砚秋没答。她盯着门缝,突然抽出黑色笔,撕下半张便签纸,夹进门缝里。
纸上只写一行字:明日九点,纪委查账。
“留个话给他们。”她说。
林小满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这地方偏僻,入侵者肯定还会回来查看动静。这张纸能让他们误判时间,拖延行动节奏。
“手套呢?”齐砚秋问。
林小满从包里拿出一只沾满银灰油漆的手套。这是她在入口捡的,属于喷漆那人。
齐砚秋接过,故意把它丢在门口地垫上。指纹、油漆成分、纤维残留,都是江彻能追的线索。
“车还能用吗?”她问。
“不知道。”林小满摇头,“我们进来就没去看。”
齐砚秋想了想,决定不去车库。太开阔,容易暴露。她们改走东侧绿化带,那里挨着派出所巡逻路线,最近接应点在三百米外。
两人轻推后窗翻出。外面雨没停,灌木丛被打湿一大片。齐砚秋踩进泥水,墨迹袖口蹭上褐色污痕。她没管,只把鞋跟里的U盘握得更紧。
林小满跟着跳下来,帆布包甩到胸前。她回头望了眼办公楼外墙,几扇窗户透出微光。
“有人在监视。”她低声道。
齐砚秋眯眼看去。远处树影下,火把又出现了。不是一支,是四支,呈菱形缓慢移动。和祠堂前那群人一样的手法。
“他们在等我们出来。”她说。
不能走大道。她们贴着围墙根往北挪。草皮湿滑,齐砚秋差点摔倒,手撑在石墩上才稳住。她顺势用蓝笔在石缝划了个三角符号——这是她和江彻约定的标记,表示“证据已转移”。
二百米外就是派出所后门岗亭。只要再坚持一会儿。
可就在这时,林小满猛地拉住她胳膊。
前面绿化带边缘,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头朝外,轮胎崭新,但副驾驶窗玻璃上用红漆涂了两个字:止步。
那是她的车。
被人换了胎,还特意开到这里当诱饵。
齐砚秋冷笑一声。对方知道她会走这条线,提前布了局。要是贸然靠近,说不定周围埋伏着人。
“绕过去。”她说,“走树林深处。”
两人折向东南。树冠遮雨,脚下泥土松软。齐砚秋每走几步就回头确认一次方位。她记得这片区域有条排水沟,能通市政井盖。
四十分钟后,她们藏进一片冬青丛。前方五十米是街道,路灯亮着。齐砚秋掏出手机准备联络江彻。
信号无。
她想起祠堂那次。又是人为屏蔽。
“用手台。”她说。
林小满翻包找出对讲机,调频后按下通话键。电流声滋啦响了几秒,传来模糊回应。
“……收到……位置……”
声音断断续续。但足够了。
齐砚秋把对讲机塞回她手里,自己靠在树干上休息。泥水顺着裤管往下流,鞋子里全是湿的。她低头看一眼鞋跟,U盘还在。
突然,林小满抓住她手臂。
远处围墙缺口处,闪过一道手电光。不是巡逻那种规律扫动,而是快速晃了一下,又灭了。
有人进来了。
而且不是保安。
齐砚秋屏住呼吸,手指慢慢摸到口袋里的蓝笔。她没动,眼睛死死盯住那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