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画青悄悄站在门外,做出一副“危险来临,我拔腿就跑”的姿势,紧张同时不失好奇的伸脖子看向屋子。
刘泽施施然走过来,伸手拍拍他肩膀,东方画青吓了一跳,差点喊出来,待看清是刘泽,不禁狰狞了一张美脸,无声怒道道:“你做鬼了啊!”
刘泽笑着指指远处的解修阑,让东方画青过去。
东方画青一脸不舍:“我还没有看到!”
“急什么啊,到时候让你看个够。”声音传来。
东方画青脸色一变,扶向刘泽摇摇欲坠:“啊,近几天吃乌龟补多了,怎么感觉天在转呢?我一定是在做梦。”
刘泽利索的闪身,东方画青一下子没刹住,绊了一下,正好对上慕鸢的脸。
慕鸢一身大红嫁衣在身,脸上神情寒若冰霜。
刘泽看着盈满眼帘的红色,额头不禁跳了跳,笑容在不觉间消失。
不高兴嫁就别嫁么……整的像谁欠你钱似的。东方画青心道。
“公主。”刘泽退后一步,低下头去,恭敬的唤道。
“都准备好了?”
“是。”
“那就开始吧,把戏做足了,别叫人起疑心。”
“是。”刘泽应声而退。
“等等。”慕鸢忽然道。
“公主还有何吩咐?”刘泽问道。
“公主,公主,有什么事情让我去做吧。”东方画青拉着慕鸢的胳膊,眼巴巴的道。
慕鸢没有理他,而是看着刘泽道:“正因为你们不是面首,所以才行这般计划,为的便是让别人不疑心你们的身份,但若……”她神色很正,“若是你们想里开,随时都可以,我不希望,公主府成为桎梏你们的牢笼。我不敢确信,到时候我一定能成功,到时,胜者为王败者寇,你们若是离去,我不会阻拦。”
“公主!”刘泽和东方画青齐齐惊诧的看着她,远处的解修阑不知是否听到,也抬起头看向这边。
或许是看到慕岚潇洒离开的惬意,或许是听到古墨轩的那些众生皆苦的话,或许是这一路看到的,她忽而,感到倦怠。
慕鸢轻轻笑笑:“算了,你们就当做我是要嫁人了,心情有点复杂吧,不到最后,我是不会放弃的。”言罢,转身。
毕竟,那是她,唯一能真真实实抓住的东西。
刘泽和东方画青面面相觑。
解修阑轻声呢喃:“原来,你竟然怕的是这些……”
“何必要说出这样违心的话。”古墨轩看着她,一袭红衣在他身上布置的妥妥帖帖。
“违心?”慕鸢轻轻一笑,“你觉得我说的违心?”她拿起摆在桌上的流苏,“我从不说违心的话,公主府,不会是他们的牢笼,但,这会是你的牢笼。”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困得住我。”
“我困不住你,却能困住其他人。”慕鸢冷冷道,“你的‘知音’。”
古墨轩脸色微变:“你对绿倚做了什么?”
“我竟不知道,她原是你的知音。”慕鸢提声道,“他可是视你为知音呢,还这样关心你,你可还愿意背叛他?”
一个女子从帘帐后走出,向慕鸢欠身行了一礼,缓声道:“公主说的可是错了,既没有忠心过,又何来背叛一说?”
“绿倚?你……”古墨轩脸色变得难看。
“绿倚见过公子。”绿倚又欠身向古墨轩行礼,打断他的话道,“公子,古墨轩古公子精通音律,那日我在船上故意试探,你却丝毫不知,而且,就在前几日,我收到了古公子的手书……”她脸色惨白,身子不住的颤抖,声音几近呜咽,“我想不到,你竟然瞒了我三年……”
“手书?”古墨轩愣愕。
绿倚从怀里拿出一张绢帛,小心的样子如同这是世上最好的事物,她生怕失手打碎了一般。
古墨轩扫了一眼,上面全是奇怪的文字和符号,他能认识文字,却完全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这是公子与我通信用的暗文。”绿倚捧着绢帛的手轻颤,“这封信,是三年前发的,却被人扣了整整三年……”
“绿倚,将信上的内容说给他听。”
“古公子说……他说,若是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如有什么感觉不对,就让我、让我……杀了他……他说,那个人,可能已经不是他了……”她越说越抖,说道后来声音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却倔强的抬起泪眼看着古墨轩,“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我没有杀他,不过,他确实不在人世了。”古墨轩淡淡的道。
慕鸢盯着他,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我不信……”
“我信。”慕鸢忽然道,“绿倚你先下去吧,我知道你狠不下手杀他,那么,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情便可以了。”
“我是不是该感激你?”古墨轩看着她,面上带着笑,眸中是绝然相反的寒冷。
慕鸢没有接他的话,却道:“我遇见他的时候,还是少年,我又很多机会杀了他,可是我没有下得去手。很久以来,我一直以为那是喜欢,直到我在那个夜晚,看到他……或者说是你,在楼上的模糊身影,我才知道,我喜欢的,并不是他,而是对他的钦佩和欣赏,关于他的生死,我查了很久,其实我并不是想知道他怎样,我发现,其实我更多的是害怕,我害怕他还活着。”
“确信他已经不再了,或是他即便在,也不能在威胁到我,威胁到楘国,我是高兴的,可有时却又觉得落寞,你明明和他长了一样的容貌,但越是接触,我越是发觉你和他不一样,却也发现,你很多事情和他的目的一样,我也越来越觉得你的威胁性,我绝不允许,世上还有第二个他出现,的道这张绢帛,我给了绿倚,也是为了减少你的羽翼……”
起初古墨轩还认真的听着,听到这里,却不禁笑了出来:“你竟然将想除掉我的心剖析给我听,我怕我哪一日杀了你?”
慕鸢仿佛觉得自己说这些话很可笑,同时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听到他似讽非讽的话,便道:“我说过,我会将公主府变成你的牢笼,你的知音在我手里。”
“初茯?”古墨轩就笑,“你刚去了卫家谈妥了事情,转眼就将人家女儿绑架了?”
“这个不劳你费心,驸马,吉时快到了,别忘了迎亲。”
慕鸢坐在轿子里,入眼的,是满满的红色。
她不喜欢红色,这样的颜色,太过刺眼张扬,像是鲜血染就。她甚至,能透过这些红色的绸缎,闻到血腥的味道。
这场婚礼办得很是低调,但很快,整个楘国就会知道,为祸楘国年轻美男子的四公主,终于嫁人了。并且一改往日脾性,散掉了大部分面首。
换言之,她慕鸢,终于从良了。
至此,想必,楘庄帝分封的诏书很快就会下来,到时候,楘国,便不是现在的格局。
完成繁杂昂长的礼节,慕鸢进到洞房里的时候,觉得身上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揪下盖头,她对着镜子看了一忽儿自己的脸,自嘲的笑笑,走到喜桌上吃了一点早就准备好的小菜。
入夜时分,房间的们被推开,一股深秋的凉意随着涌了进来,慕鸢太起头看了看古墨轩,然后指了指地上早已准备好的被子:“就委屈驸马爷几日了。”
古墨轩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喝了不少酒,脸都发红:“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慕鸢挑挑眉:“怎么?难不成你要我睡地上?”
古墨轩摇头,轻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别过来,一身的酒气。”
古墨轩斟满了两杯酒,也不看慕鸢,对着酒杯道:“你知道么?我们那里以前是对成亲是非常讲究的,像女子,一生只能嫁一个男子……”
“我不记得明国有这样的习俗。”慕鸢皱眉。
“我没有说是明国。”古墨轩透过窗看着外面的圆月,“月亮圆的时候,一家人便会聚在一起,吃月饼看月亮,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过过了。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盼着能又一个家,一个真真实实属于我的家,一家人可以再每年中秋节的时候都聚在一起,喝喝酒,吃吃月饼,多么快乐的事情。”
一家人聚聚?慕鸢思绪蔓延,她呢?她又多久没有一家人聚聚了?
“你喝醉了,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去宫里请安,到时候别漏了馅。”
古墨轩将酒杯递给慕鸢,自嘲一笑:“我知道你听不明白我说的什么,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可惜我没能与她相见,或许,她也在这里苦苦挣扎,等着有朝一日,能回到自己的地方去。”
慕鸢端着酒杯的手微晃,满斟的酒洒出少许,在嫁衣上晕开。
“干!”古墨轩一杯饮尽,又重新倒了一杯,也不管慕鸢有没有喝,自顾自的喝了几杯会觉得用杯子不尽兴,将桌子上盛放点心的深碟子拿过来,倒上酒喝了起来,一碗酒,倒能被他洒出一半来。
慕鸢皱皱眉,将酒壶扔到一边,拉起古墨轩就往地上的被子上扔:“你要喝,过了明日尽情的喝,最好喝死,免得我费心处置你,今日你给我老实的睡,耽误了明天的请安,你与驸马这头衔,恐怕也只有一天的缘分。”
古墨轩一个反手扣住慕鸢拎着他的手,慕鸢没想到他动作这么麻利,正要用力将他甩出去,古墨轩却就着她的胳膊使劲一拉,嘴唇直接碰上了慕鸢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