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迟还没待够,也没如何与她多说些话,白日里这个那个的人来,这事那事的烦着,他都没有多余的一刻能和她单独待着,此事自是不愿意就这样回房去。
他坚持要留下来,“一道看着,多个人多两只眼睛。”
“姓裴的那厮狡猾,还有牛家庄的那个老头儿,两个加起来不知琢磨什么坏主意,留你一人在此,我不放心。”
“不然你把把脉,我现下脉象平稳,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
他给自己留下找了许多借口,就是不肯走。
姜绾站着,孟迟坐着,他仰头看着她,姜绾略一低头,就在他眼中看到熠熠的星辉,还有她黑黑小小的映在他眸子里的影子。
他的手搭在膝上坐着,稍稍抬一抬手,就够着了她的指尖,孟迟轻轻把她往下拉,语调也放得极轻,像是在哀求,“好不好?”
甲板上已经铺好了他的外裳,见着姜绾没有继续说不,就立即拍拍扑着衣裳的位置,“坐这。”
姜绾蜷起指尖,本想收回手,但他顺着她蜷的方向递上来他的手,倒变得好似她握住了他一般。
她静静地未动,低眸时余光撇到孟迟的耳廓渐渐红了。
他的手也渐渐不甘愿只是被她轻轻勾着一点,反手过来把她的手包住,两只手齐上把她拉着坐了下来,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绾绾——”
“嘘,别说话!”
柔暖的气氛被打断,姜绾抽回自己的手,起身,盯紧了前处码头,一点小小的光亮正朝码头挪动。
她走到船栏杆处,取了千里镜想看得更清楚些,冷不丁小羽毛的声音在脑海里提醒她。
【你要的动静来了。】
【有人带着火种和猛火油往造船坊去呢。】
小羽毛说着,从桅杆上跃下,停在她的肩头。
姜绾把手中的千里镜塞给孟迟,“在这儿等我,别跟来。”
“尽量看护好阿阮她们,我很快回来。”
回来两个字随着她翻过船栏杆被吹散在风里。
姜绾很快踏上和码头连接的木板,疾速往造船坊赶去。
孟迟哪儿还顾得上别人,她下船的一瞬,他也跟着上了岸。
不给她质问的机会,他便解释道:“姓裴的不敢对蒋翠屏动手,还是造船坊那边更紧要。”
“方才看见什么了?”
她给了他千里镜,但他没来得及看一眼。
“有人想烧造船坊。”姜绾迅速往前面看了一眼,他们走直线,和那人很快就要相遇,“不知是不是裴主事的人,拿住再说。”
“小心些,他身上有猛火油和火种。”
孟迟眉头一皱,隐隐浮上一抹异色,“陈邵君那家伙真是越来越不行了,手底下的人藏了猛火油都不知道,这可是攻城时用的,想必是走船运的时候,被私自扣下的吧!”
“这回他可真得好好谢谢我。”
姜绾见着孟迟突然开始变得兴奋,脚步也骤然加快,暗觉不妙,不会在这个时候他要犯病吧!
“孟迟!”她急声喊他,孟迟回过头看她,眼中的温柔还在,姜绾追上他,一把扣住了他的腕脉,如此他便挣脱不了。
孟迟却以为姜绾是想让他等她,耐着性子道:“我去替你把人拦下,在这儿等我。”
他显然已经开始有些躁动,但自己并未发觉,姜绾坚持不松手,“一起。”
“我去去就回。”
“不可。”
……
姜绾扣住孟迟的手,孟迟转动手腕轻轻挣开,姜绾再扣……
两人互相较着劲,较到了那个偷偷摸摸靠近造船坊的人面前,那人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及其小心地快步走着,本以为没有惊动任何人,突然从黑暗里疾走出两个互搏的人,把他吓了一跳。
“谁!”
“你大爷!”
孟迟一路挣不开姜绾,心下燥意正盛,一掌呼在了那人脸上,姜绾趁机夺了那人背上的篓子,里头果然装着火折子、一罐子火油。
她把东西拿在手里,孟迟已经把人手脚都向后反绑在一起,绑得还很紧,开始逼问,“说,名字。”
“谁的人,深夜来此作甚。”
“吐不干净就用火油灌你的嘴,再吞火折子。”
他逼问的时候,从姜绾手里取走了火油,倒了三分之一在那人的裤子上,火折子咻地冒出火苗,还没靠近,那人直接就吓尿了。
“我、我是、是船行的……”
“嗯?重说。”
孟迟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火折子向下,那人哭着挣扎道:“说、说、说!我是、是裴主事的人。”
“很好,继续。”
“裴主事让我来、来把船坊烧了……”
问话的过程只要那人说得稍令孟迟不满,他便逼迫几分,直至最后得到答案,他踢了那人一脚,喝道:“老实些,不叫你不准说话。”
而后转头找姜绾,“解决了,人我带回去,东西有些危险,我来背吧。”
姜绾一直在一旁看着他行事,从头到尾没有插手,就方才孟迟逮到人后的逼迫、不,应该是说,从船甲板上追着她下来后的行为,都与他平日里差别甚大,起初姜绾以为他是压不住心底的燥意要发作,但他又没有,可要说没有,他又的确比平时更狂妄和张狂。
比如逼供的手段,以及来的路上和她互搏。
完全清新的孟迟,光是后一项就绝对做不出来。
姜绾注目的观察,让孟迟有些不明所以,但还处在兴奋之下的他没有过多地去想,只是带着疑问叫了她一声,“绾绾?”
“没事,先上船。”
姜绾走在他后边近三米的距离,他也未觉察一直向前走,她头一次见到这种半发作状态的孟迟,不知是如何产生的,是施针的效果?还是灵药泉水的作用?
待回到船上,孟迟把人关好,火油也收了起来,姜绾回屋前他已经做好收尾的事,一只手撑在她的门板上,阻了她关门。
他眼睛亮如灿星,低头将她看着,“绾绾,你困么?我有话想同你说。”
姜绾原本还想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今日夜里他的变化起因在何处,冷不丁听到他略带强势的语气,不习惯地抬起头,皱眉扬着尾音,“嗯?”
孟迟却已经趁着这个空隙也进了屋来。
他不觉自己有哪里不对,只觉得先前在甲板上待着的时候,明明有好些话要讲,还没讲,就被姓裴的人打断了,火速料理干净碍事的杂碎后,他还是很想与她多说会儿话,多待一会儿,很想。
孟迟刚刚把门关上,回身时,姜绾的手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上了他的脖子,看着眼白一翻倒在地上的孟迟,姜绾蹲下来先把了个脉。
今夜要好好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