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连行数十日,皆顺风顺水,安稳无事。
船上的日子除了一日三餐,便都是水、水、水,船上备的食水充足,十几日不靠岸都是常事,日子慢下来,人也就闲散惯了,除了姜绾还日日早起练功,就还只有蒋翠屏坚持着甜甜抓小枫念书认字,其他人无事的时候,都睡到三竿起才起。
孟迟因着身子需要静养,夜里又每每缠着姜绾不肯下榻,白日便被勒令不得练功,休息时不是被岳清风捉去推牌九,就是被蒋翠屏派了给小枫批每日的练字,闲适日子养人,兼又舒心畅意,没有足够多的灵药泉水,竟也没有朝虚弱不堪发展。
这日行程快要过半,姜绾从船头刚打了两套拳下来,想着去取鸽子来用,要把他们行船的进程捎去给陈邵君,正往船尾走,就看到孟迟和小枫蹲在一起,朝养着鸽子的木箱子里撒谷粒。
近来她好似常常看到孟迟帮着小枫喂养鸽子,原本以为他打鸽子的主意想要拿去炖汤,没想到坚持到现今,竟当真是在用心喂鸽子。
或许是船上的日子当真太过无趣了吧。
但看着小枫天真高兴的样子,觉着也还算不错。
姜绾想着,从怀里一面掏出准备好的信,一面走上前,“小枫,我取只鸽子送信用……”
姜绾弯下腰,看着木箱子里的鸽子还没等开始挑要用那只,就愣住了。
这滚胖肥圆的,是她能飞跃大半个大周的极品鸽子?
“绾绾,要用鸽子啊?”
孟迟笑眯眯地起身,捧出两只鸽子放在甲板上,顺手撒了把谷粒,“你很着急着用吗?要不接下来和小枫说少喂些?”
小枫过来抱住姜绾的腿,“绾姐姐,我养鸽子养得好不好?”
姜绾看着呆头呆脑啄米吃咕咕咕个不停的鸽子,缓缓吐了个好字,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鸽子吃太多,要飞不起来了,我们少喂些吧小枫。”
小枫眨巴眨巴眼睛,近来干娘恰好教到小孩不能撒谎骗大人的道理,她指着地上的鸽子,如实道:“绾姐姐,孟大哥拔了鸽子的羽毛给小枫做毽子。”
姜绾眉心一紧,眼风略过笑容僵在脸上的孟迟,蹲下身拎起两只鸽子试了试,果然没有一直能飞起来,都是扑棱两下翅膀就落在甲板上,咕咕咕咕地跑回来啄谷粒吃。
再逐一检查,他把鸽子的飞羽都剪了,不是养鸽人乍一看看不出毛病,其实早就飞不起来了。
“绾绾,你听我说——”
所以他非但把鸽子喂得肥圆,还把鸽子的飞羽剪了,彻底让她的鸽子变成了走地鸡。
喂食过了头可以说不会养,但剪羽就没法解释了,这就是故意的!
姜绾几度深呼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你在船上再闲得慌,也不能霍霍我的鸽子啊!如今要用鸽子捎信,这可怎么用?把你片成风筝放到天上代替它俩?整条船就这两只鸽子,我过两日就要用!下次船靠岸,上集市去给我找陈家商行的人过来,没了鸽子,信让人送!”
姜绾极少在船上训人,今次实在是气得上头了,声音把蒋翠屏引了来,还以为是小枫犯事惹恼了她,一问之下得知是信鸽养成了鸡,用不了了,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我还啪啪啪当是什么事呢,两只鸽子不打紧,下个岸口是小雾镇,我让人多备几只送上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听到小雾镇三个字,姜绾收了火气,“船还会过小雾镇?”
想起小雾镇的破客栈还有老掌柜梁伯,难怪这几日不怎么见着岳清风了,“小雾镇有码头吗?”
“是没有,不过借一匹马一辆马车,两刻钟也就到了,不算远。怎么,你们想去看看?”
“两刻钟……那去看看吧。”
“行,那到时候我安排马车,小枫也许久没下船了,带她去走走。”
蒋翠屏和姜绾说定此事,自去做了准备安排要上岸的人手,姜绾则在船上找起岳清风来,孟迟方才惹她恼了,这会儿跟上来信誓旦旦。
“上岸后,我赔你鸽子,想要什么颜色、大小,全都由你定,挑两只比陈邵君养的更好的出来,若是不够,买十只、百只……”
姜绾打断他,依然没好气,“鸽子的事交给蒋翠屏去解决,你现买回来又没训练过,如何能用。”
“比起这个,不如去看看岳清风,你日日与他推牌饮酒,就没发现快要到小雾镇,他有什么反常的吗。”
孟迟略回忆一番,的确近来岳清风偶有走神,这两日也的确在甲板上极少看见他的人影,但他生性乐观,能有什么事。
“岳兄就不是近乡情怯的人,不用担心他。虽没有来和你我说要到小雾镇了,但说不定私下早就和蒋翠屏说过,到时候靠岸容他回去一趟了,这两日不见人,说不定是在屋里收拾东西吧。”
姜绾不如孟迟了解岳清风,将信将疑,直到两人下了船舱,停在岳清风屋门外,听到他在里头吹着小曲儿哼着调,门没关,他正在里头收拾包袱,珍之又重地把一个木匣子的灰拂掉,打开来细细检查一番,再合上盖子,放在包袱中间。
那木匣子里头,是两颗完整的雪域紫芝。
岳清风最开始跟着姜绾时,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后来在雪山上陈邵君又给他加了一颗,两颗他都细心保存着,就等什么时候有机会回小雾镇,给梁伯送去。
见着门口站着人,岳清风哼着曲儿抬头,喜色铺得满脸都是,“你们怎么来了?听蒋娘子说下个岸口就是小雾镇了?”
“我上岸回去看看啊,船靠码头等我半日,我去一趟就回来,孟兄别介,我回来后给你带梁伯养的鸡下的蛋。”
孟迟靠着门框,看他忙忙碌碌收拾了一个巨大的包袱,笑道:“你要上岸,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绾绾的意思是,我们赔你一起去,鸡蛋就不劳烦你带了,我要上岸去买鸽子。”
“鸽子?”
岳清风哈哈笑起来,想起船上那两只被喂成走地鸡的鸽子,孟迟因看不爽鸽子是陈邵君驯养的,还把它们的飞羽剪了,这事姜绾竟然还是知道了,他光是想想就觉得乐得不行。
“鸽子我记得县衙后院就有,不用买了,让梁伯带你们去选两只,俞县令不敢不给,哈哈。”
岳清风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充满喜意,打包好要带上岸的东西,坐在桌子上等着船靠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