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柔瞳仁骤然一缩,撇开眼看向别处道:“我有什不对的。”
“事情就是这样,你让我说多少遍,也都是如此,你要是不信,可以不用再来问我。”
她收束目光不再看姜绾,自是也不承认。
姜绾却从头到尾目光都没有离开过王婉柔的脸,没有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王婉柔分明就在她说出不对二字之后,双眉僵硬,眼睛不自然地闪烁。
即便她此刻不承认,姜绾也知道,她说中了。
姜绾屈起手指,轻轻叩着桌面,一字一句接着道。
“你说你在黄家时,是无意见着有人下地道,因此才发现的那个地方,那人离开之后,你偷了钥匙打开地道的门。如此重要的地道,钥匙的数目应当是定数且有专人保管才对,丢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此其一,其二,你从地道多次往返于安王府,你为了让我相信,提到一处细节,你说安王曾看着你,说‘我不是在做梦吧’,头一日以为自己做梦便罢,往后每天都做梦?他是傻的还是蠢的,一点也不怀疑还日日都把自己灌醉,专等着你来?他真这么蠢,早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从前你拼死从安王身边逃回来,命都险些没了,你不恨他,还愿意三番两次去见他,给他生孩子?我不觉得你是如此大度之人。”
毕竟王婉柔连她都恨,怎会不恨安王。
“就算你当真为了个男人和皇孙把脑子丢了不要,也不见得安王就会原谅当时你的背叛,说到底,你们是一种人。”
“对你们而言,根本没有放下一说。再见面,你不跑他便会杀你,如此才是正常的。”
姜绾缓缓把自己发现的疑点说出来,想要诱导王婉柔显露更多,毕竟如今她只有猜测,而没有实证。
王婉柔起初紧张,到最后唇角微勾,身体放松下来,“说这么多,不过也都是你的猜测,你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你不敢动我或是我肚子里的孩子,说到底——”
王婉柔学着姜绾的语调,拖长了尾音,“你只是怀疑,而我,明日就要去涼京了,你没有证据,你猜姓陈的这次是信你还是信我?”
“我敢打赌他不会为了你而冒险,你阻止不了我去涼京的。”
姜绾依旧静静地看着王婉柔,她此刻的确没有实证,也还暂时想不明白王婉柔这么做的缘由,不过只要她肯继续说话,就有发现更多破绽的可能。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涼京?”
“是你们要把我送去的啊,你忘了么?呵呵呵,怎么,你害怕吗?”
王婉柔饶有兴致地打量姜绾,半晌,似是没从她脸上找到她想要的,撇了撇嘴,“你这副样子,真是让人扫兴。”
“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说着又自己嘀嘀咕咕的,伸手去转帐子勾上垂下的络子,不再看姜绾,“这次,你恐怕不会再这般好运,说不定,可是要掉脑袋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婉柔最后一句话声音不大,但姜绾还是听见了。
在王婉柔最得意的时候,无意漏出的这句话,饱含着深厚的期待。
王婉柔盼着她死。
这远比她此前所说的任何一句有关安王的谎言都要真实得多。
姜绾皱眉起身,再次朝王婉柔打量去,竟在她半垂的眸子里,捕捉到一晃而逝的兴奋。
直觉告诉她,这兴奋和孩子、以及未来的富贵日子全都无关。
而是因为她,是因为王婉柔认定自己所做的一切,会害死她。
只是姜绾还想不明白,为什么王婉柔认定去了涼京,死的会是她。
“这便是你的目的吗?”
姜绾冷不丁发问,“希望我死。”
“哎呀,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从来不是你的对手,这次也被你们关了起来,怎么让你去死,嗯?”
王婉柔虽不承认,但提到去死二字,她眼中的兴奋和恨意根本藏不住。
此刻,王婉柔的手抚在肚子上,这看似护着腹中胎儿的动作,配上没有一丝一毫担忧孩子的眼神,妥妥的就是欺骗。
欺骗?欺君?
姜绾脑子里灵光闪过,这便是王婉柔的手段?
她自知凭自己没法杀得了她,所以拉着她一起欺君吗。
姜绾若有所思。
“绾绾,我进来了。”
孟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姜绾才回过神,自己进来许久了。
她余光瞥到孟迟站在门外探进来半个身子,边问边皱眉盯着屋里的王婉柔,“她没给你找麻烦吧。”
看到孟迟,王婉柔眼中的得意和期盼,突然就转变成了恐惧和紧张,是实实在在的害怕。
王婉柔不敢吱声,别过脸抓紧了床上的被褥。
姜绾无心再看她,起身走到了外头,苍杌就在不远处等着,见她出来就过来把门关好锁上。
“姜姑娘,可问出什么来了?”
苍杌问,“公子也曾让我找王姑娘再确认一些细节,但她始终不肯开口说话,问多了就砸东西。”
碍着王婉柔肚子里的孩子,苍杌并不能用太多手段,今日见着姜绾在屋里待得久了,忍不住同她打听。
姜绾嗯了一声,让苍杌去请陈邵君过来,“有一些。”
“先去请你家公子来一趟,就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
苍杌一听这个,汗都下来了,“怎么可能?我每日都看着,药也没有假手他人……”
“与此无关。”姜绾打断苍杌,眉心紧锁“先去请你家公子吧。”
“是。”
苍杌火速离开,姜绾眉间还有忧色,她来回琢磨王婉柔说过的话和她的反应,越来越觉得从一开始,他们就犯了一个错误。
因为这个错误,才会被王婉柔以一己之力,骗过了所有人。
“绾绾,怎么了?”
孟迟看到姜绾如此神色,担忧道。
“恐怕,我们一开始就被她骗了。”姜绾抬头看向孟迟,苦笑道,“她所谓的孩子,本来就是做给我们的圈套。”
“什么意思?”
孟迟不太理解,“孩子要保不住了?”
“要保住定是能保得住。”姜绾摇头,“不是这个问题,先把人看好,等陈邵君来了再一同说吧。”
姜绾回头看了一眼屋门,“这回给陈邵君招了个大麻烦回来,你替我看着她,我想想可有化解的法子。”
片刻后,陈邵君匆匆赶来,一来就让苍杌把西边的厢房收拾出来,进了屋后不等喝一口茶,便问道:“苍杌来禀说王姑娘的孩子出了问题,怎么说?”
他面上不无担忧之色,显然想不到涉及这个未出世的胎儿,有什么情况是姜绾解决不了,还要把他喊过来的。
“如果需要用什么药,只管从商行的药铺里出,列好单子让苍梧去取便是。”
“尽量保住,实在保不住——”
陈邵君说到一半卡了壳,最后还是道硬着头皮道:“我相信你定能保得住。”
这就是个不能不捡又丢不出去的烫手山芋,保不住,麻烦太多了。
姜绾慎重开口,“保不保的待会儿再讲,你先听我说。”
“我怀疑,王婉柔的孩子,根本不是安王的。”
“什么?”
陈邵君哗啦站了起来,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是安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