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邵君震惊得差点把手边的茶壶和杯子碰到地上。
这简直比告诉他孩子保不住更惊悚。
“先前问话的时候，她不是亲口承认了吗？怎会有错？”
“孩子不是安王的，那——是谁的？”
陈邵君满脸的不可思议，“小绾，你说真的？”
姜绾面有愧色，“审问为什么会出问题，我如今也还未找到答案，再多两日时间，我定想办法彻底弄明白。不过单从今日她所描述的细节，也能看出……”
姜绾把问话的全过程和推论给出，屋里骤然沉默了下来，陈邵君和孟迟都听明白了问题所在。
“她如此做，一旦欺君之罪落下来，就算把所有人都拉下水，她自己也难逃干系，会不会——是你猜错了？”
陈邵君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真有母亲为了如此荒唐的理由，把自己和孩子都搭上——”
“这也太疯狂了。”
怎么不疯狂呢，姜绾觉得，这样疯狂的样子，才像她在邵州见识过的王婉柔。
“从她出现到现在，一直展现出来的是担心有人害她肚里孩子、以及想要母凭子贵的样子，所以你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去涼京最有可能的结果，根本不是母凭子贵，而是王婉柔留不下这个孩子，这一点刚开始你就是清楚的，都只是默认她看不透。”
“但王婉柔从前也是官家女儿，她不可能不知道，我们都太小看她，才被她扮出来的样子欺骗，没有多番核实就把消息送了出去。”
姜绾深吸一口气，承认她这回的确被王婉柔骗了过去，“如果不是如此，那些谎话其实经不起验证，我的确大意了。”
“传回涼京的信，若是来不及拦截，长庆帝追究下来，如实说是我出了差池，以免牵累了你和商行。”
毕竟，王婉柔本就是冲着她来的，她也的确大意了，这个责任该她担着。
还有一桩她没说，陈邵君担着若大一个陈家商行，长庆帝的怪罪于他而言是难以承受之重，但对于她却要轻上许多，欺瞒皇帝的事她做了不知多少回，不在乎多一桩少一桩的。
“我会尽快找到证据，涼京那头，就照我们商量好的处理吧。”
“商量好什么了？”陈邵君揉着额角，这可是欺君之罪，他不认可姜绾要一力承担的做法，他也不用她出来替他担干系。
“此事我会收拾干净，你不用管。”
“证据不证据的有就有没有也罢，既然那个女人一心求死，成全她就是。”
陈邵君神色骤然变得狠厉，一向温文尔雅的人，眼中也出现了杀意。
“说的是，有的人想死，用不着陪她一起。”
孟迟难得和陈邵君想法一致，在这件事上，他也不同意姜绾想要一力承担，她方才说想的法子，想出来的就是这个？
“至于欺君，又不是没欺过，真追究下来再说。”
“恐怕这孩子不是安王的，长庆那家伙暗自高兴也不一定。”
孟迟最为乐观，他自己欺君的事，和王婉柔这种相比，要更严重得多，这事带来的刺激对他来说，远不如陈邵君的反应大。
“对了，你们这次问话的时候不是用了药吗？王婉柔怎会在用了药的情况下，还撒得了谎？”
姜绾叹了口气，孟迟问到了关键点上，她的目光落在指尖的药片上，来回把药片在指尖捻着，“这也是接下来我要弄清楚的事。”
“单凭她自己应当办不到，她身后应当另有他人，两日时间，我要把此事弄清楚。”
姜绾把药片收进药瓶，这种药她给过成将军，李长安那里也有，邵州齐大人处也有些许，必须要弄清楚是否真有人能抗得住药效的控制，又是怎么办到的，并及时把消息送到他们手上。
“我帮你。”
孟迟抢在陈邵君前头自告奋勇，“至于陈公子，把涼京那堆麻烦处理干净再说。”
陈邵君被抢了话，这次没有多余的意见，涼京的麻烦的确需要他亲自去处理，“好，那便推迟两日再出发去涼京，这两日如果需要人手，让苍杌调派即可。”
正说着，苍杌在外头叩门，“公子，涼京有信回来了。”
“快拿进来。”
“是，公子。”
苍杌推开门，把从鸽子上刚刚取下的信送了进来，陈邵君忙打开来看，双眉拧成了个疙瘩，“那个女人果然撒谎。”
“小梁将军亲自确认过，安王身边随时都有白羽卫的人跟着，哪怕夜里安寝，门外也有人守着，她不可能私自见到安王”
“但白羽卫的人在黄家也当真发现了能通往安王府的地道。”
陈邵君松了口气，“好歹还算有一桩事是真的。”
“以及——”
他继续往下看，瞬间抬头看向姜绾和孟迟，“小梁将军陪同陛下，要往这儿来了。”
姜绾抬头，又来？
孟迟无奈，直言道：“还来？他这个皇帝是不需要在宫里批复奏折吗？三天两头在外头跑，到底是谁在宫里替他干活儿？”
此言无状且不敬，陈邵君没有接话，默默把信纸烧了。
姜绾看向孟迟，如此一来，她原本打算花上两日时间把王婉柔的事情弄清楚就启程离开，看了要耽搁下来了，长庆帝要来，她也不能留下陈邵君一个人在这里应对。
“若不然，你先出发？到了堰北先上雪山，我——”
“不行，要留都留，要走都走。”
孟迟不答应，也知道姜绾让他先走的用意，她担心他耽误在这儿久了再出问题，但和这个比起啦，他更不愿意再和她分开。
上次短暂分开就出了差池，险些就和姜绾此生无缘，他是半点也没有再试一次的想法。
姜绾看着孟迟，他不愿意先走，她不能陪他先离开，长庆帝抵达的时日未定，她手中的灵药泉水并不足以支撑在这儿停留过久。
孟迟看出姜绾的不安与犹豫，蹲下来把她的手拢在手心，扬了扬唇宽慰她：“况且，你怎知长庆那家伙过来，不是也存了再看一眼我的心思？”
“我要是真走了，回头他怕不是要变脸耍赖，不让我们再去北境了。”
“我就勉为其难留下让他再看一眼，看到我还是病殃殃的，他也就安心回宫待着批奏折去，以后少再来烦我们。”
姜绾听他说得轻松好笑，什么特地来看他的，这次分明就是王婉柔的事惹出来的，她对自己的药太过自信，没想过会有人有破解之道，才着了王婉柔的道，引来了长庆帝。
他费心引她笑，想要开解她的烦扰，姜绾配合地微微浅笑，但还要提醒他，“万一我身上带的药不够了呢？”
“其实先出发去堰北，对你而言更为稳妥，我也能安心留下处理这里的事情。”
“不够我就每日少吃些，匀出来不就行了？”
孟迟压根不担心这个，他还有新的发现没来得及告诉姜绾，就算少吃些，想来也不会出大问题。
孟迟坚持不肯先走，姜绾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唯盼着减少药量，不要出更大的问题才好。
两人兀自打着商量，陈邵君一反常态没有听孟迟又缠着姜绾说了什么。
方才烧掉的信里，还有最后一件事，他没有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此时正怔怔地看着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