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站着没动，由着孟迟抱了抱自己，虽然没摸着他的脉象，但他把人挂在悬崖上，又一见面就把簪子扔了，还撒谎说他没听信王婉柔造谣，她就知道他此时情形不太对。
还有他方才从巨石上下来飞快来到她身边，速度甚至快过飞出去的簪子的那一瞬，也无比清晰地表明，他已经处于摇摆不定的癫狂边缘。
她由着他埋首在她发间，乃至把她揽进怀里，只想让他冷静下来。
就这么静静的，孟迟没有再说话，姜绾也没有，整个山崖边只有王婉柔不时的骂声，过了会儿她骂累了，又改成了求饶，再到后来，是连动也不敢动，说话也打着飘了。
颤颤着求道：“姜绾，你是不是在上面？是不是你？”
“我知道你来了，你让他拉我上来，我求你了，绳子就要断了，我还不想死，我、我肚子里有孩子，三个月了！你就当行善积德，我求你，拉我上来……”
“真的，我肚子里有孩子……我有孩子……孩子……”
姜绾略微动了动身子，孟迟的怀抱就紧一分，“别理她。”
“既然作死，就让她去死好了。”
孟迟冰冷的言语带着温暖的气息，轻轻在姜绾耳畔停留，她轻且缓地拍了拍孟迟的后背，试着道：“我有话问她。”
“那让她再吊会儿。”
孟迟贪婪地呼吸着带有姜绾气息的药草清香，“直到她学会怎么说话。”
孟迟不肯放人，又拉着姜绾不许她靠近崖边，在这般状态下的孟迟有心拦着她，姜绾知道难挣脱，只有静静等着，直到林子里渐渐有悉悉率率的脚步声传来。
姜绾余光撇到岳清风的影子，立即挥手示意他去崖边，把王婉柔拉上来。
岳清风和陈邵君一同赶到，两人到了崖边向下看，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神情，两人合力把王婉柔拉了上来。
孟迟只淡淡瞥了他们一眼，没再说什么，王婉柔煞白着一张脸，就快和纸一个色了，她脚下站不稳，岳清风一松开手人就往下倒，身上的素裳很快染上血迹，从里到外一点一点氤到外头，而后越来越快，裙子上大片的红愈发显得她的脸色白如纸。
岳清风往后跳开，“我拉她上来的时候只碰过她的手，这可不怨我。”
姜绾眉心微蹙，蹲下来扣住了王婉柔的手腕，抬眸看她，“你——”
“救我的孩子，求你……”
王婉柔用力抓住姜绾的手，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姜绾给她扎了一针，起身看向陈邵君，“她和裴永所犯之事或有关联，如果你想问话，就把人抬回去给她请个大夫。”
“她怀孕了，不过不足三个月，顶多刚满两月。”
她顿了顿，“方才吓得不轻，身子底也不行，有小产迹象，需要减少颠簸，如有担架抬着出去较为稳妥。”
陈邵君立即让随后跟来的苍杌照姜绾说的去办，王婉柔很快就被抬了出去，岳清风和陈邵君看着孟迟的神色，私有如无地多了些别的东西，他也浑不在意。
孟迟始终站在不远处，直到姜绾和陈邵君说话，他才来到她身边，“陈公子来得真是及时，人留给你了，看好她的嘴。”
陈邵君不知道孟迟为何说这个，但对方才王婉柔被吊在悬崖上的事他颇有不同看法，“不管怎么说，把一个有孕的女子悬在崖上，用要断的绳子把她吓得要小产，如此问话，孟兄会不会觉得太过了些。”
孟迟略抬眉毛，“你心疼那个女人？”
“不是——”
“我听着像，陈公子不用多言，既然觉着不合适，我不是说了之后人留给你？你待她好些就是。”
孟迟笑笑，语调从轻松渐渐变得狠厉，“只不过，还是多提醒陈公子一句，这个女人极爱往绾绾身上泼脏水，你若是堵不好她的嘴，让不该传出去的传出去了，我连你一块教训。”
陈邵君闻言飞快地朝姜绾看去，“王姑娘方才都说了什么？”
姜绾摇头，也不怎么在意，“没听全乎，不过应当编排了些我和安王的闲话，不用管她。”
“难怪孟兄如此生气，我会小心些的，不会叫她把这些散播出去。”
陈邵君看出姜绾不在意，提醒她道：“流言可畏，她说的不足信，也要看听的人是谁。”
“孟兄的身份本就令人遐想，若你也和安王有过多牵扯，就算不是真的，在有心人那里也会成为可以利用的把柄。”
姜绾听明白了些，她险些忘记了还有个时时惦记着孟迟的长庆帝，“你说的对，是该小心些，这样吧，给她看诊的事我来。”
“人送回去后你给她安排一间单独的房间，看守就托岳清风和苍杌二人，我准备好就过来。”
陈邵君依言去了，孟迟跟着姜绾走在最后，略有不满地捏她的手，一下比一下用力。
姜绾转头看他，把手抽了回来，“干什么？”
“给那种人诊脉，白费力气，她死便死了，死了干净。”
他不满，拿自己的手拂她的手，好似这样能把王婉柔的气息拂干净。
会儿人都走了，只有他们二人，姜绾由他拍了两下，道：“满意了？她说你就信？”
“我没信。”
“不信你生什么气？我不来你都要杀她灭口了，还说不信。”
姜绾眉目严厉，孟迟觉着委屈，“那是你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姜绾转头看着他。
“算了。”孟迟一顿，那些话他不愿姜绾听见半个字，“又不是什么好听的，我忘了。”
他耍无赖，姜绾也没法，这话也没法再继续说下去，只好道：“待会儿回去先给你施针，然后我去看王婉柔，你吃了药就歇着，不要来捣乱。”
孟迟重重叹了口气，答应是答应了，但眼中的哀怨都要满溢出来了。
明显得姜绾没法不正视，问他，“这事不能过去了？王婉柔还有别的用处，不救人会死，死了就什么也不能从她嘴里知道了。”
“不是。”
孟迟把她的手扣在掌心，锁得很劳，“谁管她。”
姜绾想不出来，也不打算猜了，干脆不说话，她安静地走，孟迟反而忍不住，走着走着就道：“是我提醒要注意王婉柔的，你谢他，他要是能行事谨慎些，手底下还会有裴永这种人？”
“一堆烂摊子要人收拾，有什么好谢的。”
姜绾无奈揉着眉心，这跨度怎么这样大，是怎么从王婉柔又跳回到陈邵君身上的，以及到底孟迟抓住机会就要针对陈邵君这种事，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如果这一路都不停发生类似的事情，她觉得很有必要和陈邵君说一声，分开走，她没法天天都去处理这些，她要疯。
回到船上，姜绾迅速给孟迟施针，又把药拿来看着他喝下，“你静躺着，我去看过王婉柔，她没事了就过来看你。”
“我去了会换岳清风过来守着，若是有哪里不舒服，再让他帮忙喊我吧。”
姜绾交代清楚，带上药箱就出去了。
屋里只孟迟一个人，施针喝药后整个人渐渐恢复了平静，他保持着姜绾离开前的姿势未动，静静体会着自己的变化。
随后他便发现即便吃过了药，今日发生的事他都还记得，且整个过程都很清晰，没有陷入疯狂后的头疼欲裂和丢失关键记忆。
他印证过了，那个方法的确有用。
只要姜绾在他身边，他就算心底涌上那股燥意，也能将它压制下去，达到某种微妙的平衡之后，感觉甚至还有些舒适。
这个发现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姜绾，想着等她回来，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