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醒醒.....”
一群孩子围在一个破烂不堪的乞丐身边，用树枝轻轻戳着他。乞丐脸被乱发覆盖，辨不清模样。孩子们好奇地打量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生物。
乞丐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微弱地吐出几个字：“水……给我水……”
孩子们面面相觑，吓的纷纷后退，小脸上满是惊恐。
“瞧这乞丐！”
尖锐的童声如钢针般刺破混沌，方玄被一根粗糙的树枝戳中眉心，猛地惊醒。抬眼望去，五六个顽童正围着他嬉笑，最小的孩子不过四五岁，手里挥舞着半根枣木枝，枝梢还沾着隔夜的剩饭粒。
为首的少年将树枝捅进他的腋下，在腐肉处搅动：“看呐！他伤口里有蛆虫在爬！”
哄笑声中，方玄感觉内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眼前阵阵发黑。
“水……给我水……”
乞丐的声音愈发微弱，仿佛风中的残烛。吓的孩子们四散奔逃。
“丑八怪！”另一个孩子将半块发霉的饼砸在他脸上，麸皮簌簌落进领口，硌得锁骨生疼。
方玄想要避开，却发现双臂重如灌铅，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围上来，用树枝拨弄他破烂的衣袖，用脏水泼在他结痂的伤口上。冰冷的污水渗进溃烂的剑疤，他咬住舌尖才没让惨叫冲出喉咙。
“你看他的眼睛？！”一个梳着冲天辫的男孩突然尖叫，踉跄着后退。
方玄这才惊觉，左眼早已被黑血糊住，只能透过右眼看见这些孩子惊恐又兴奋的脸——像极了苍梧山巅那些啃食腐肉的野狗。月光下，他看见自己映在水洼里的倒影：空洞的左眼如干涸的血潭，右眼布满血丝，半张脸肿胀得扭曲变形。
“是个瞎子乞丐！”不知谁喊了一声，孩子们哄笑声更大，纷纷用石子砸向方玄。石子如雨点般砸在方玄身上，他紧咬着牙，尽力蜷缩成一团。
每一击都像针扎般疼痛，但他只能默默忍受。孩子们的笑声在耳边回荡，仿佛无尽的嘲讽。
”看我不打死你！“
一个妇女提起木棍冲过来，跑到一个孩子的身边，猛地提起孩子的耳朵，怒骂道：“脏不脏！刚穿的衣服就弄成这样！回家去！”
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四散逃窜。妇女还不解气，狠狠瞪了方玄一眼，转身离去。王城的晨雾如灰纱笼罩，方玄喉间似塞着腐烂的棉絮，舌尖触到的是混着泥沙的血沫。他想抬手擦拭，却发现双臂重若千钧，只能任由粘稠的污垢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口——那身曾经一尘不染的月白长衫，此刻已沦为抹布般的存在，衣料上凝结着隔夜的残羹、泥渍与不明液体，领口处还粘着半块发馊的馒头。
”滚开！别挡道！”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方玄打了个寒颤，污水顺着脸颊滑落，模糊了视线。
“水....”方玄的声音微弱如游丝，舌尖舔舐着冰冷的污水，“水...”他低头舔舐着地上的积水，试图缓解喉咙的干渴。
”滚远点，臭要饭的！”一个商贩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方玄翻滚在地，“睡觉也不挑个地方，在我门前挡财路！”
商贩一边咒骂着，一边用扫帚将他驱赶到街角。方玄挣扎着爬起，背靠冰冷的墙砖，喘息着。晨曦微露，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渐起，他却如置身荒漠，无人问津。
”这是哪里？！“他环顾四周，陌生的街道上行人匆匆，无人理会他的存在。记忆如碎片般闪烁，却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他试图站起，双腿却无力支撑，只能倚墙而坐，心中涌起无尽的迷茫与绝望。
”统统闪开！”一声怒喝响起，一队皇室卫队，护卫着一鼎金光闪闪的御辇疾驰而过，御辇后紧跟着一队锦衣侍卫，气势磅礴，扬起漫天尘土。
“这又是要做什么？”不远处的卖饼小贩低声嘟囔，目光追随着远去的队伍。
“听说镇南王被妖人所害，朝廷正四处捉拿妖人，这队卫队怕是去搜查的。”站在摊边的客人手里拿着饼接过话茬，眉头紧锁。“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什么人如此大胆！皇亲国戚都敢下手！”
小贩叹了口气，目光扫过蜷缩在街角的方玄，心中泛起一丝怜悯，却又迅速收回目光，继续忙碌起来。
“是啊！镇南王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这妖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客人摇着头，语气中满是忧虑，“只怕这事儿还没完，朝廷肯定会大肆搜捕，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可得小心些。”
小贩点点头，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只是个卖饼的，远离这些纷争。
“铛铛”
铜锣声震耳欲聋，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谁要见到此人，立马报官！胆敢藏匿者，株连九族！”
一群官差手持画像，沿街高声吆喝。抓人便问“见过此人吗？”
“没有”
路人纷纷摇头，避之不及。走近卖饼摊的官差停步，目光锐利地扫过小贩和客人。
“仔细看看，有没有见过？”小贩战战兢兢接过画像，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乞丐，迅速摇头。
“没见过，大人。”
“如果发现妖人踪迹，务必上报，朝廷必有重赏！官差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方玄瞥见画像，心中一震，那分明是他的面容。他忙低下头，尽力蜷缩在阴影中，生怕被发现。”
“这人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是屠族之罪啊！”
“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哪敢招惹这等祸端。”
卖饼小贩又看向方玄，”臭乞丐，滚远点，臭烘烘的，别挡着我做生意！”
摊贩的怒斥着将半块饼扔向方玄。
“快点走”
方玄默默捡起饼，饥饿使他顾不得尊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心中苦涩，咀嚼着干硬的饼，突然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饼上。又是一脚踢来，方玄身体一颤，饼屑四溅。
“你个臭乞丐，快滚，别在这里碍事！”摊贩指着方玄大骂到，显然是忍了很久。方玄默默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踉跄着向街角深处走去。身后传来摊贩的咒骂声。方玄心中五味杂陈，步履蹒跚。
到处都是张贴他的通缉令，可是路人路过却无人多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空气。他来到一个破败的巷子，方玄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污秽，身体的疲惫已让他无法支撑，靠在斑驳的墙角喘息，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慢慢的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痛将他惊醒。
“起来！”随着一声厉喝，棍棒落在身上，剧痛让他瞬间清醒。方玄勉强睁开眼，见一个跛脚的老乞丐正用棍棒打着他，身上的破袄补丁摞补丁，却比他多出半只讨饭的瓦罐。这老乞丐的棍棒再次挥下，方玄本能地蜷缩身体。
“这是老子的地盘，你敢在这里睡觉！”一群乞丐围拢过来，眼中满是贪婪与敌意。方玄喉间发出含糊的呜咽，像解释自己并无争抢之意。却被对方一棍砸在肩头。瓦罐滚落脚边，里面的残粥泼在他腿上，烫得结痂的伤口突突作痛。
老乞丐骂骂咧咧地踢开瓦罐，一瘸一拐地走远，留下一句”滚远点！“
方玄望着地上的残粥，胃部痉挛起来，他强忍着恶心，用手指蘸起混着泥土的粥汤送进嘴里。
”还在这里吃什么？找死吗！”一个壮汉乞丐怒吼着冲过来，一脚踢翻方玄手中的残粥。方玄颤抖着爬起，向着巷外踉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