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听着秦世忠的话,再看着手中那块在烛光映照下散着光的银质令牌,沈殷浩在将它牢牢攥紧后屈膝下跪,双手抱拳道:
“小婿多谢岳父大人。”
“……”
望着眼前这神情一片悲凉又无比认真的沈殷浩,秦世忠只是陷入了沉默。
纵使,在起初时,被这个伙同着那位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再生硬的通知他要迎娶自己的女儿事时,秦世忠的心中可谓是极其不情愿的。
可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局面,即便他此刻再去怎样的反对,也改变不了事实了。
况且,现在的他,只是希望眼前这个看上去还算可靠的男人,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能早一点的找回城儿。
即使,已经年迈的他,在余生可能已经无法继续保护着她,可只要限制,能够找到她,能够得知她安稳无恙,便能令他在每个被心事压迫而睁眼至天亮的夜晚,安心的入睡一会。
也希望这个假想,千万不要成为奢望。
如此暗衬着,秦世忠最后再深深看了沈殷浩一眼。
既然与他已经把话说开,那么他也没有再逗留下去的必要。
况且,他此次出来,其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秦世忠的余光,不经意的瞥见了什么正在闪烁的东西。
霎时,他一双因年迈而浑浊却仍旧有精光闪烁的眸中,刻满了震惊。
因为背对着他,要恭送他离去的沈殷浩只知道他的脚步突然顿住,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顺着他面朝的方向望去,却也只是见得了那再正常不过的,因为他完全抑制不住的思念,时常将她曾佩戴的簪花手镯拿出来翻看摩挲,看上去有些凌乱的梳妆台而已,根本平平无奇。
就在沈殷浩暗暗感到奇怪时,前方的秦世忠,已经从激动的情绪恢复了正常,面色很平静自如的走了。
如此,已经无暇分心去探究其它秘密的他,便没有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浑然不顾此刻已是深夜的他,在拿紧了那块令牌后,便命令了那两个亲信暗卫,交代他们悄悄的跟上秦丞相,务必要将他保护好。
在这以后,他便亲自锁上了屋子,要再次出府寻找她的下落。
那大步流星走在前方,已经渐渐远走的人,恐怕永远不会知道,在他身后不远处回廊,有一抹宝石蓝的衣角,在眨眼间悄悄的溜走。
夜,还很漫长。
……
在接连着两日密雨后,今日的太阳,好像要比往日更大,也更亮一些。
在一座建筑面积极大,恍如小行宫的府邸之中,由青石地板铺成的,平整光滑的地面,在有了前两日雨水的冲刷后,显得更加的干净醒目。
在这府邸之中无论是随处可见的花圃,亦或是曾受人精心设计过的摆设,都尽显奢靡。
而在它的后院,有着一座曾被当今圣上亲自批点过,劳民伤财的建筑,由不知哪个邪佞之人所空想出来的,以七彩琉璃做顶,以大块暖玉做底,再花费重金,令数百巧匠打造的凉亭。
光是如此还不算完,这座琉璃瓦当的凉亭,还有别出心裁的设计。
那设计,便是在夏日时,它的顶部,便会被厚厚的绸布盖住,仅留下边缘的一圈,让光线照射进来,不至于让在里面打算看书的人,还需要点灯之类的。
冬日,则可以大肆敞开,这也是它最神奇的一点,即便当日的天气是在下雪,只要有太阳在,便可以在这里边,感受到与外边截然不同的温度。
于是,这东西可谓是真真正正的冬暖夏凉。
这样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的功能,的确让人很是艳羡。
但如果忽略掉建造它所花费的费用,足够几次赈灾使用了,想来当今圣上在当初时,也不会那样摇首捶胸的想将它拆卸了。
在这个才刚刚开始的秋季,这凉亭上的厚布,便已稍微敞开了些。
那些倾斜进来的日光,配合上脚底下的暖玉,在这个可以说是完全开放性的凉亭内,神奇的保持着一个让人很舒适很温暖的,刚刚好的温度。
而站在它里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的人,正乐此不疲的逗弄着手下的一只八哥。
一位如玉公子在光下微笑着轻抚八哥,人畜和睦,一派祥和之兆。可忽然的,那只八哥的喉间发出了一串拟人的动静。
“三皇子万岁,三皇子万岁!”
猝不及防的,正在抚摸通体漆黑的它的羽簇的公子不由得一愣。
旋即,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扩大。
可是,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他一直僵直着不动已经很久了的少年,在听到了八哥的话后眸光便是一暗。
“三皇子,这飞禽若是留着恐怕会引来祸端,为了避免那种事情发生,还请让属下替您将它……”说话间,眉间微蹙的少年手中的剑,早已经蓄势待发。
如果少年真要出手,就这只对自己遇上了危险的东西纤细的脖颈,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招的事。
不,可能还用不了一招。
眸光在八哥与少年之间徘徊的赦珏,这样好笑的想着。完全没有半点忧虑的他,甚至没有回身,直接摆了摆手道:“不必。”
“若是你这样做了,反倒真会落人口舌。”
听到赦珏这样说,那位剑拔弩张的少年微微一怔。
反应过来的他,在不动声色的左右张望了一眼后,才默默将手中剑入鞘。
“是。”
对那少年乖巧不已的听话程度,口中轻轻哼起不着调小曲的赦珏收回了视线,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有人瞧见,在那双倒映着八哥的眼中,迅速划过了一抹愉悦。
许是逗弄久了也累了,他挥挥手,便将手中那些握了很久的东西,全放进了它的食盆之中。
见到那些瓜子如下雨一般,噼里啪啦的全部到了自己的食盒之中,八哥顿时像被明火烫到了一样的又是踮爪子又是扑棱翅膀的。
看来出来,它是高兴的快要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