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情愿与否,到了那天的日子,众人分别过后,依旧是踏上了行程。
唐浔已经出发了一个多小时,再次回望前路时,除了沉沉士兵,再也看不到夏繁青的影子,明明才分开了一个小时,他已经开始想念,未来怕是很多日子都不能相见了。
时炎就在他前面,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个匹高头大马,生得极为健壮,好玩似的驾着,偶尔来回晃荡,再神色不虞的瞥一眼唐浔。
唐浔注意到了他时不时的目光,一时有些无语。
因为士兵众多,行进速度不可避免的有些缓慢,再过一段时间还仍需休息,安营扎寨的时候停下来,乌压压的一片,看起来颇有气势。
夏繁青不在这里,身后的都是他魔道的大军,时炎在出发二十四个小时后终于有些心痒痒了,忍不住了。
按理来说,他并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可不知怎么的,唐浔就是在他这里过不去,他就是看着这个人就不爽的厉害,想要让他吃点苦头。
大军已经在停整休息了,时炎骑着马,缓步踩在刚浸过水的泥泞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一旁的唐浔。“怎么样,前面有什么状况吗?”他随意问了句,又听得唐浔挺老实随和的答了句,“没有,一切正常。”
时炎转头看着前方,这连绵的山势映入他的眼睛,他轻笑了声,眼底却没有笑意,“这后面都是我魔道大军,你这么孤身一人,不怕我趁机怎么你吗?”
唐浔冷淡的看了他两眼,又看着时炎似乎听不到回答就不罢休的模样,又只好道,“不会。”他并不是仗着灵力的强盛而夸下海口,只是他知道,在这种节骨眼的关头,玄冥需要他,只要时炎有一点顾全大局,是轻易不会袭击他的,最多……一点口头上的。
唐浔看了他两眼,“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时炎低下头,沉沉的看着他,深色的瞳仁里映出唐浔的面容。
“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唐浔随意道,转过头四处看了眼。
“是吗?”时炎清淡道,上身却慢慢俯了下来,更加的凑近的看着唐浔,眼睛里满是认真的神色,“那你误会了吗?或许也不是误会……”
时炎神色认真,又越发凑得近,害得唐浔都忍不住往后仰了些,大抵是这双眼眸太过的情真意切,他的眼睛里总算是出现些微愣的色彩。
马儿忽然晃动了一些,没有人理会。泥泞的道路给它踩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坑,一点泥水溅了起来。
时炎忽然轻轻的笑了一下,他状似害羞的回了下头,唐浔也默默的伸出了手。
原本乖巧的马儿忽然受惊了一样的猛踢了下铁蹄,溅起了一人高的泥水,而原本得意洋洋的时炎也忽然觉得后腰给人突兀而迅速的拉了下,让他止不住的往后仰……
因为是队友,所以又不好使用灵力。两人纯靠肉搏,连身后的士兵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两位如此闲的发慌的行为。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两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对方满身满脸的泥水,自己都还是一副冷峻严肃的态度,莫名的有些喜感。
两人已经结束了这一荒谬的行径,唐浔先拍了拍手,冷淡的看了时炎一样,用一种类似于审讯小孩一样的语气说,“好玩吗?”
时炎也端的高,冷冷笑了一声,“当然好玩了,不然你干什么如此热衷的将污水弄在我身上。”
“那是回报。”
“哼。”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都转了头,将自己身上脸上洗了个干净,时炎也去牵马,正想将缰绳交出去的时候,忽然又意思到凌寒去了现世,还没回来。他自己栓好马,依旧是和唐浔不对付,可再次上路的时候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凌寒在行军三天后终于赶了过来,一来就先去找了时炎,彼时的时炎还在巡视军队,各种长官都向他汇报一路的情况。
“时炎王。”凌寒认真道,弯了弯腰。
“像以前一样叫哥就行了。”时炎说,转过头看了凌寒一眼,看见了他一眼圈的青黑,“没睡好?”
凌寒停了半晌,没回话的时候身体还是那样曲着,过了会又回复,“还好。”
时炎清淡的点点头。凌寒一向倔强,关于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少有让他知道,让他担忧的时候。他并不强迫去问,准备走的时候,凌寒自然的牵起缰绳,给他引路。
“你跟着我多久了?”时炎忽然道,下意识的看了眼凌寒的发顶。
“二十三年了。”
“哦……我记起来你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崽,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如若不是知情,时炎都有些难将以前那个有着怯弱眼神,祈求的看着他的小鬼和现在这个冷峻的黑发男子联系在一起,“还变了许多。”时炎笑了声。
“总是会变的,您也变了许多。”
“哦……哪方面呢?”
凌寒伸手握的缰绳紧了些,他想说的很多方面,譬如在遇见陆沛星的前后,可一个人爱一人,有所变化也是理所应当,他含糊了一下,“不知道,只是一些感觉。”
时炎却没收回眼神,仔细想来,他都收留凌寒这么多年了,而这二十三年来,凌寒给他做饭,洗衣,跑腿,送信,明明已经过了出师的水平,却也还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他,心甘情愿的替他做任何事。时炎喜欢凌寒伺候他,那种无微不至的感觉十分温柔,和这个孩子冷峻的外表造成了一些反差。可即使如此,他不该因为凌寒感恩,而将这个人生命才刚刚开始的年轻人锁在他的身边。
“等这场仗打完了,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凌寒有些不解,“我要做什么。”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时炎的声音非常平和,似乎就是想要问一问他的真心话。
“……战争还没有结束,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再说这个问题。”
“战争总是有结束的一天,你也不会死。我现在和你说只是想让你早做些准备,好好想想自己想去哪里。”
这缰绳在他手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拉得马儿都有些不快了,凌寒一时没有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