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谨霎时面红耳赤,嘴唇张张合合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梵音讽刺冷笑。
为什么气倒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虚伪如云寒谨,怎么有脸说得出来?
以前她居然还觉得他品性极好,性子是真的清高,现在回头一看,真想戳瞎自己以前的双眼。
“你也别在我这里胡搅蛮缠,云府又不是缺了我就转不动了,你不能侍疾?你新妾不能侍疾?你们不是孝么,正好给你们好好孝顺的机会。”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母亲也习惯你照顾,不然你以为,我有多需要你么?”
云寒谨满脸不耐烦,“今日大婚,糯儿新来府上,对如何照顾母亲还不熟悉,你先照顾几天,待糯儿知晓明细了,就没你的事了。”
这不就是用过就丢,居然还敢这样理直气壮?
梵音真是佩服他的无耻没有下限。
“不清楚如何照顾,我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啊。”
梵音特别慷慨,“侍奉老夫人,首先,喂药要仔细,一勺一勺的慢慢喂,温度不能高不能低,因此每勺都要自己先尝尝。”
“其次老夫人病发时受不得冰块的凉,晚上得一直在床头给她摇扇,一刻都能停,也不能换人,老夫人睡眠浅,会惊醒。”
“老夫人夜里会咳痰,得时时刻刻将痰盂放在手边,以便最快递上去……”
“老夫人每日需要按摩八次,从头到脚,一次半个时辰。对了,老夫人早晚都要泡脚,泡脚的时候也要按脚……”
“老夫人心情很重要,得在她需要时,时刻陪她聊天解闷,若没得说,就要讲笑话哄她开心……”
“老夫人……”
梵音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老夫人侍疾的要点说完。
听的云寒谨像是木头似的,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满脸不可置信。
他从不知道,照顾他母亲竟然如此繁琐辛劳?
以前他探望母亲,见到梵音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还骂她她故意装做辛苦,不就是伺候个人而已?
“照顾母亲,确实是有些许琐碎,但你不必在这里彰显你付出了多少,这些本就是媳妇应该做的。”
云寒谨越说越理直气壮,方才心中那小小的震动也完全淡去,“糯儿是官家小姐,在府上学过伺候婆母的,只会比你做的还要仔细全面,她照顾母亲,定会比你仔细千倍万倍!”
“她更不会像你一样,照顾婆母就卖惨喊累,斤斤计较。”
云寒谨扔下狠话,趾高气昂的走了。
珍珠对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啐了口,才满脸不忿的扭头看向梵音,“姑娘,你给他交代那么清楚做什么?那老婆子心眼那么坏,就该让她得不到妥善照顾才好呢。”
梵音喝了口糖水,甜的美美眯起眼睛。
“苏糯儿养尊处优的,可从没照顾过人,也没那个耐心,我说的越清楚,她越不愿意做,越做不好。”
珍珠恍然大悟,笑的跟吃到鱼的猫儿似的,“如此一来,不止打发走了云寒谨,还让苏糯儿心生抵触不愿,他们很快就会鸡飞狗跳。”
“睡觉睡觉~”
梵音换上寝衣,舒服的躺在床上,五年了,这是第一次老夫人犯病,她能不被彻夜折磨,睡个好觉。
——
信王府。
自五年前信王便搬出上京,住在佛山脚下,院内院外皆山清水秀,空气里飘着香烛味。
小厮穿过庭院山水,脚步匆匆的走到礼佛净室,“王爷!”
“轻声。”
帝修谨穿着素雅的灰色长袍,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修长的手指缓缓地转动佛珠。
他容貌俊美,气质静雅内敛,一身的香烛味。
未入佛门,却比佛门弟子还要寡静。
“深呼吸,平心静气,再慢慢说。”
小厮连忙深呼吸大几口,把气喘匀了,才开口道:“王爷,太子殿下来了。”
砰!
一声绳子断裂的轻响,接着便是崩裂的佛珠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连环响。
帝修谨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颤动,“你说……谁来了?”
五年前的事后,帝辛与他恩断义绝,这么多年从未来过他府上,也从未再同他说过一句话。
他以为帝辛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快请!去,速去备上他喜欢吃的青梅,还有埋在树下的逍遥酿挖出来,他最喜欢喝这一口了。”
帝修谨边吩咐边站起来往外走,动作太急,差点摔了,扶着门框才堪堪站稳。
他也不嫌失态,没有半点滞留,飞快的朝外走去。
帝修谨脚步匆匆的赶到湖边凉亭,便看见帝辛穿着一袭玄衣,负手站在亭子边,望着湖水。
他的背影高大挺拔,比五年前,又长高了。
“十三弟……”
帝辛闻言,转过身来,他眼神冷的犹如冰窖寒潭,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你当叫孤太子殿下,信王。”
一句话,将帝修谨脸上的笑容定住,心里涌动的喜悦更像是泼了盆冰水,从头到尾冻了个僵。
“我以为你来找我……”
后面的话,带着无尽的期待,却在帝辛冰冷的视线下,成了妄想。
是啊,帝辛恨极了他,怎么可能放下?
帝修谨苦笑了下,随后,后退半步,屈膝,下跪,行标准大礼,“见过太子殿下。”
帝辛看着他下跪行礼的模样,没说话,没让平身,沉默像是腊月寒冬的风,冷的刺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冰寒可怖的气压直让旁边伺候的下人都腿打颤了,帝辛才转过身,看向湖面。
“三日后,梵音会拍卖谛听斋,无论你用什么手段,让她拍下。”
冷漠的语气,是通知,是命令。
未叫平身,帝修谨仍跪着。
他抬头看着帝辛背影,以前跟在他身后叫哥哥的孩子,如今如巍峨的雪山,高高在上,冰封万里,遥不可及。
眼底悲伤流转,帝修谨缓缓开口,“到底是梵音,才有这样重的分量,让你也肯忍着不愿来见我。”
“十三……殿下,时过五年,你还能与她再续前缘,我替你欢喜,但,你可否想过,你以前做过的事情,若被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