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块肥沃美丽的土地,血肉把这草原养得清翠,鲜艳。草原上,双方的几百万军队早已在这广袤的大沙漠上对峙了半年,谁都不想迈出那第一步。
无数年的征伐厮杀,产生无尽煞气,战死的英灵化成孤魂野鬼,游荡千年不愿入轮回,慢慢化成怨灵,或是魂飞魄散形成无尽的怨气。这草原上竟有些阴森,数百万虎狼之师的肃杀之气依然无法冲开这股阴森。
种种邪门的气息笼罩,中午十分阳光照耀的草原,天空竟有些阴暗。
此时的战场风萧萧兮,肃杀的空气蔓延在每一个角落里,扩散到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那些征战多年的战士与将领如石人般矗立在方阵里,两眼放射着精光注视着前方,他们厌倦、疲惫,却不想放弃。对面就是无尽的虎狼之师,那些人贪婪,懒惰,残忍,奸诈,怨毒,他们贪恋乱世的猖狂与自由的暴力,喜欢欺凌,喜欢不劳而获。
很难想象,原本是一些山贼,一些强盗,无赖,地痞流氓,最后反而为了治愈这溃烂的世界而振臂高呼,并为之奋斗。
想当初陈天带着十三和念明,手下无兵无卒,第一个收服的便是黑狐寨的一帮女响马。那些女响马如今已是军中将领,还活下来的也不过聊聊数人,她们依然记得,当年的情形。一头玄青色头发的陈天死皮赖脸闯入山寨,对着她们说。
“小娘子们,做强盗不如随我去拯救这世界,难道你希望你们的子孙后代世世为贼么?”
听了那异想天开的话,满山寨的姐妹们顿时笑翻了,笑得眼泪直流。
她们流下的不是笑出来的泪,而是伤心的泪。如果可以,谁愿为贼?如果还有生路,谁不惜命?
最后拗不过陈天的软磨硬泡,也见识了他诸多手段,这些娘子军居然鬼使神差,毅然决然随着他去。
第二个山寨面对陈天的时候,看到他手底下清一色的女流之辈更是笑掉大牙。在被打败后,更是因为那清一色的女子相吸,那些汉子便放弃了山贼这大有前途的职业,毅然做起前途渺茫凶险万分且清苦的救世主。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高台,起于累土。一时人物风尘外,千古英雄草莽间。就是靠着那些女子,靠着那些山贼里的英雄人物,以星星之火慢慢燎原,陈天一点一滴治愈着这世界。
鲜血令这世界苍翠了许多。
前线的军帐内,陈天在慢慢喝茶等待着,因为衰老而显得干瘪的身躯因为疲劳,胸口在无规律地起伏着。十三妹见状在悄悄为他渡过一口真气维系着健康,这才发现他的身躯早已破败不堪,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一举击败她,击败比他高一个大境界的自己的强悍修士。
“大哥……”
十三妹终于知道为什么陈天说自己有可能要走了,有些伤感。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是他临死前也要冲忙发动决战,他想看看这世界安宁的样子。
“十三,没事的,耐心等待,过了今天就天下太平了,相信我。黑狐寨的将领们,她们的遗孤都安排好了吗?还有乌麻寨那些臭小子,他们一家老小都安顿好了吧?”
陈天握了握十三妹的手,坚定地说,语气不容置疑。看着那些在风中矗立如石雕的将士,他的心中自有一本账本翻过,哪些山寨的将士拼光了,哪些遗孤的生活还没有着落,谁又旧伤复发了。
风悄悄地刮着,翻动着沙粒往前滚去,一些蜜蜂硬是忍受着阴森的气息,辛勤采集那些还没被血液泼湿的花粉。
陈天看着那些他发明的时钟,指针刚好跳到指定的位置。对面的虎狼之师除了跃跃欲试,毫无和谈的迹象,五指一用劲,茶杯便碎了,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斩钉截铁地下命令。
“时间到,进攻!”
一发信号弹拖拽着长长的尾迹,照亮了有些阴暗的天空。阵营内的炮兵部队便发了疯似地发射炮弹,隆隆雷声不断回荡在草原上,无数的哀嚎刚刚从嘴边呼啸,便被狂暴的爆炸声吞噬。
光芒闪耀,生灵涂炭。
“杀!杀!杀!”
几百万人怒吼着,声浪瞬间把天上郁结的煞气和本就不多的云彩向外推开,露出了湛蓝的天空。
战争虽然残酷,到底是个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手段。
“杀……”
对面的士兵如恶魔降临,踏起滚滚红尘扑了过来。
一轮炮击过后,陈天的人马也猛扑了出去,一个个手中紧握着热兵器,子弹呼啸而出,对面的敌军顿时如麦浪翻滚着,一茬倒下了一茬又起。浪潮在飞快地向着天边蔓延,看起来美极了,与这沙场的血腥完全不搭调。
“给我杀!片甲不留!”
陈天下了最后一道命令转身回到阵营后方,冷冷地关注战局。他早已不在乎会死多少人,不在乎今天过后会有多少孤儿寡母,他要的是太平。
一将功成万骨枯!
哗啦啦……对面的法术攻击终于到了,陈天的人也如麦浪一般,一茬倒下了一茬又起。陈天的人马并没有太多修士,因为资源都被对方掌握了,靠的只有技术。
发起冲锋后,隐藏于掩体内的人纷纷往外奔跑!轰隆隆……敌阵终于被落下的最后一批炮弹炸得崩溃,无数残肢断臂飞上半空又落下,敌军攻势又变得凌乱了许多。
“死!”
对面的将领终于出动了,一片狂暴的能量波动突然在两军交锋处猛烈激荡。
“震荡波,攻击!”
一个高大威猛的修士在军中闪烁,双掌不断轰向大地,大地猛地升高又落下,无数士兵立即被抛上了高空,被震得粉身碎骨。
“十三,念明,上!”
陈天一声令下,十三妹毫不犹豫搭箭,挽弓,运气,一气呵成射出了三十六连射。念明端起陈天的旌阳神枪也冲了出去,枪尖直指那大汉!
“关尔塔!我等你几十年了!今日做个了结!”
陈天看了看身边的女子,好不容易才露出了笑容。
“十三妹,你这九诛射越来越纯熟了,现在已经可以连发三十六次,哪天你能连发九九八十一次,那估计离成神不远了。”
“大哥,这天地里哪里允许我成神,如今只是至仙境的我感觉再也无法寸进了,这天地的规则……”
十三妹正说着,突然又是一片片的士兵被吹成了飞灰,原来是对方的主帅关尔盖出来了。十三射出的三十六发巨箭正冲向关尔塔,关尔盖深知其弟不敌,立刻出手拦截。
轰地一下,两位绝顶高手的攻击轰到了一起,狂暴的冲击波立刻把无数士兵吹成了飞灰,大地不断震颤,强光顿时照耀得战场如度一层银。
“十三妹,看你的了,今天我要看到结果,否则这世道还是纷乱的!”
陈天看着惨烈的战况不断怒吼,十三妹早已如她射出的箭一样往前窜去。
陈天又静静地坐着,静心体会着战场的生与死,冷眼观看这世间最纷乱的景象,无论这纷乱如何剧烈如何狂暴,终究没有伤着他分毫,好像他与这世道格格不入,又好像他掌握了全局一般。
良久,战场上厮杀之声渐息,十三和念明与敌人的搏斗之轰鸣声也渐渐偃旗息鼓了。陈天缓缓地站起来,走向关尔盖。
“就是现在了,这纷乱的景象该消失了。”
一阵青烟突然飘过,陈天便站到了关尔盖前面,又恢复了往昔的年轻雄壮,关尔盖一看不禁大惊。
“陈天?是你!你居然恢复年轻的容貌了?我真后悔当年没杀了你!放虎归山弄得今日我一败涂地,都是因为当年的一时心慈手软!”
“关尔盖,你真得感谢你当年给这天地放生了一线希望,你看我治理下的帝国有什么不好?这乱世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何苦还在垂死挣扎?”
陈天双眼中太极图不断闪烁,旋转,盯着关尔盖,盯着关尔塔,看着十三,念明,战场上所有的士兵,生的人,死的人,受伤的人,健全的人,嬉笑的人,哀嚎的人。
那些人的面孔逐渐模糊了,幻化成无数张陈天曾经看到过的,未看到过,还有被他杀了的人的面孔。渐渐的,那些面孔飞快地重叠着,慢慢拼凑出了一张脸,正是指着陈天大喝的那个化形成人的避劫丹的脸。
那纷乱的世界消失了,十三消失了,念明也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陈天又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身影,终于长长地嘘出一口气。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沧桑一般,他的灵魂竟是极度苍老。
呼呼……陈天周身突然熊熊燃烧,一声清脆的凤鸣声再次响起,在那环境里的经历竟然又让他的道意再次升华。
彩凤翻飞,转瞬又入体,终于洗去那一身沧桑。
“九转涅槃道,强悍的灵魂,慈悲的心肠,狠辣的手段,不要命的拼搏精神,层出不穷的技巧。有趣,你很好。你想要我为你抵挡天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修行成人形不易,你要答应我,在我快不行了的时候赶紧让我撤,还要提前准备飞天雷公藤,我一撤下来就要服食此物。”
那名指着陈天大喝的避劫丹目光突然柔和了下来,向陈天弯腰一拜。
“参见主公!”
“好,我答应你。”
陈天在熊熊烈火里答应了,眼神古井无波,在幻境里的历练又让他内敛了几分。让陈天觉得意外的是,原来这避劫丹竟无需服食,只需拿来用,这倒是少有见闻。
“可惜,你的修为太过古怪,我怕我不能为你抵挡住全部是天劫,在你成仙时,你务必再准备足够多的抵挡天劫的物资,我可不希望我冒着生命危险为个死人抵挡天劫。”
看着眼前这强悍的主人,避劫丹显得忧心忡忡。
陈天点点头,表示完全听取避劫丹的建议,然后才四处打量着众人,才发现他们一个个都有在和避劫丹对峙着。或打斗,或对视冥想,或赌赛,方式不一,却都异常激烈。
“前辈?过了多久了?”
陈天忍不住问了问身边的白百崇,悄然间浑身烈火已内敛入体。
“好家伙,还是你厉害,才过了一刻钟就收服了避劫丹,你看他们,搞不好一个月都搞不定。”
“一刻钟?前辈,你可不知道,我的灵魂差点就老死在那幻境里。”
陈天心有余悸地道,他突然很担心唐菲和黄宣,生怕他们也深陷在幻境里不可自拔,因为唐菲和黄宣就是在和避劫丹对视着,在深度冥想着。
至于龙三陈天倒是放心,他在和避劫丹手谈,此刻虽然到了最关键处却还游刃有余。而莫问天夫妻二人在和避劫丹战斗,纠缠得难分上下,王吉夫妇则与避劫丹互出谜题,猜得难解难分。
剩下的众人都在追围堵截着所剩不多的避劫丹,那八颗避劫丹被好几千人追捕着,早已气喘吁吁,脸上怨毒的神情几欲化成兵刃砍杀了这些追捕者。
在那些追捕者里,唯有白象看到那些避劫丹面有悲戚怨毒之色而停下,双手合十高呼罪过。
“各位施主,都有停手吧,这些丹药修成人形不易,再怎么说也是鲜活的生命,我们收服它们用以抵挡天劫,无非是要他们去死,罪过罪过。”
其他人见到避劫丹这等奇物哪里会禁得住诱惑?一个个如痴如醉追逐着,满心都是成仙的念头,满脑子都是修为提高后的风光愿景。
那些避劫丹其实修为也不甚高,被如此追逐着果真有些心惊胆颤,都怕被捉了去抵挡天劫,好不容易修成人身获得了生命,谁不希望好好享受生命?其中一个避劫丹心思比较灵光,心知今日难逃一劫,见小白心肠慈悲,偷了个空隙便扑向小白。
“大和尚,我愿意跟着你为你抵挡天劫,但是你不能让我去死。”
小白本来正眯着眼睛合十念佛,突然听得如此佳音,立刻睁眼望着避劫丹,有些喜出望外。
“好,小僧但得一息尚存定会力保施主周全!”
得了小白的承诺,避劫丹忽然从额头射出一道红光印入小白的额头。
“大师,我念你出家人慈悲为怀,从此我就是你的了,还望你他日莫要辜负我。我可以为你抵挡天劫,但是无论如何,在我不行的时候我就会立刻退下,而且,你必须提前准备好飞天雷公藤给我服食疗伤。”
“好,这个好说。”
白象满口答应着,这些年他和小黑四处闯荡搜刮,于寻找草药一途甚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