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灿一向很注重反思。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外界所传言的那种“天纵奇才”，顶多中上之姿，所凭恃不过是先知者的视角以及还算踏实的行事方式。但有些方面，仅靠先知……没用。
八十年代后半段，全球形势波诡云谲。
香江这片地界，是大国交锋的中心漩涡之一，否则也不会被称之“世界三大间谍之都”之一。
即便卢灿知道大势也没鸟用——在时代洪流的博弈中，方向根本不由个人掌控。
一度，他试图着去改变，譬如港督的人选更换，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鸟用没有！
换了港督，充其量在对卢系资本的利益方面，有所照顾。
其它的诸如西方价值体系下的意识形态对立，已经深入整个港督府的运营血脉中，根本不因换人而改变。这一基因传承甚至影响到香江回归后的港府运作，孕育出几十年后的大量“麻烦制造者”。
这一发现，也是他“躲”到洛杉矶的原因之一。
他身上的秘密挺多，很多事不便于对外人提起，也导致他做出决策时，总有些疏漏。
就像这会儿，在如何应对国际形势变化方面，自己的应对，显然有些不妥当。
找潘云耕了解情况之后，卢灿打算等田乐群谈完并购，自己陪她一起回港。
有些事，躲不掉！
…………
纳德轩珠宝公司收购帕塔加斯雪茄公司的初次接触，不算顺利。
反对收购的并非通用雪茄，而是那帮管理层。
帕塔加斯雪茄管理层大多是古巴人和美籍古巴人，这帮人生活在古巴那座小岛上，对卢系资本几乎没有认知，平时又受欧美媒体上众多的歪曲华人形象的报道影响……
现在突然来了一家华人资本要收购公司，这帮管理层自然不乐意，在收购通报会议上，拍案而起，言辞激烈，大有“但凡被收购，管理层集体辞职”的意思。
会议不得不中断。
田乐群气得够呛，回庄园向卢灿吐槽。
对此，卢灿也没什么好办法。
古巴与美国的关系，很复杂。
政治上，两国对立严重，但是，古巴的经济几乎完全掌控被美国掌控。
这一掌控，不仅仅指对古巴的全面禁运，更是指北美资本对古巴国内的各种资源和社会必需品的垄断。譬如古巴最大的钢铁公司是蒂森克虏伯大西洋钢铁公司，美资公司；古巴最大的烟草出口公司帕塔加斯雪茄公司，也是美资公司；古巴最大的粮食进出口公司是嘉吉公司，同样是美国公司；古巴最大的水泥生产公司是拉法基豪瑞，依旧是美资公司。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几乎涉及到古巴社会的方方面面。
这是历史原因造就的。
1959年古巴革命胜利，1962年，美国对古巴实施全面禁运。
唯一能打破禁运的是古巴身后的老大哥苏盟，但苏盟在欧洲，距离中北美洲实在太遥远，指望苏盟提供古巴人民生活的必需品，很不现实——苏盟自身的日子都不好过。
于是，六七十年代，一帮美国资本打着人道主义的名义，再度进入古巴，提出帮助古巴发展外贸经济。迫于社会发展和民生的需要，古巴政府对此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如果没有这帮美资企业打破禁运，古巴经济受制约的程度会更高！
帕塔加斯雪茄公司总裁鲁兹·德·阿玛斯，是美籍古巴人，西班牙人后裔。从六十年代末开始掌控这家公司，经营的不错，也养成他那刚愎自用的性格。
之所以敢当面顶撞田乐群等人，凭恃的就是他一手打造的团队。
卢灿安排人查了查帕塔加斯雪茄公司管理层资料后，顿时觉得自己这次安排失误——应该让巴列维集团负责此次收购，而不是让丝毫不懂烟草行业的纳德轩。
巴列维集团虽然是粮农企业，可他们旗下还是有烟草公司的，遇到这种情况，完全可以将帕塔加斯雪茄公司高层来个大清洗。换成纳德轩就不成——短时间根本找不到合适人手来代替现有管理层。
卢灿捏着新锐国际公关公司发来的传真纸，离开暂时充当办公楼的客舍，往庄园的主别墅走。
一边走一边琢磨这事怎么处理。
新锐公关，就是两年前老布鲁格在美国成立的公关公司。
布鲁格受聘老布希竞选筹委会经济顾问后，这家公关公司的业务，暂时由副总裁杜克负责。后者曾是美国知名公关机构基洛夫公关公司的高级合伙人。
顺便说一下基洛夫公关公司，这家公司是现阶段美国排名第三的公关公司，全球拥有两百四十多家办事处，甚至在莫斯科、华沙、布达佩斯等华约组织核心城市，都有办事处。
这种超大型的公关公司，本身就是超强的情报搜集机构。
卢灿手中的帕塔加斯雪茄公司资料，就是基洛夫公关公司提供的——他们档案库中，有着各种各样的资料，随用随调。这是成立才两年时间的新锐公关所不具备的。
“阿灿哥~~”
刚走上别墅前的小广场，就听见二楼花房有人喊。都不用抬头，是温碧玉的声音。
丫头是昨天傍晚来洛杉矶的。
话说卢灿从五六月份来洛杉矶常住，他的几个女人，时不时会过来一趟，包括薇薇安都来过，温碧玉跑得最勤快，几乎每个月都要来住上几天。关罗莎也来，但她不往波莫纳庄园凑，住在德州，卢灿会抽空去阿灵顿湖。
卢灿抬头对她笑笑，“你姐和田姐呢？”
“在呢，有事？”花房玻璃窗边露出两个脑袋，正是田乐群和温碧璃，说话的是田乐群。
上了二楼，田乐群、温碧璃姐妹，还有卢荣，正围着卢垣在聊天。卢垣三个月大，躺在几人中间的毯子上，乌溜溜的眼睛循着声响转动，时不时还舞动一下小拳头，蹬蹬腿，呀呀两声。
田乐群看向卢灿手中的传真纸，“什么东西？”
“帕塔加斯管理层资料。”卢灿将资料递给她，同时又说道，“对于鲁兹这样的人……我的建议是全撸，换一批新管理层。”
“啊~~？”田乐群接过资料，一目十行，“可是……我们没有经验。”
“我给阿尔达汗打电话，巴列维旗下有个烟草公司。两家联合收购，让他带人去哈瓦那。”
这是卢灿的临时起意。
阿尔达汗手下有一批黑武士，实力雄厚，根本不怕当地人挑衅。而且最近几年，卢灿发现阿尔达汗进步飞快，绝对是自己朋友圈中变化最大的那位，应该能应付异国他乡的复杂局面。
“我正安排丘哥做鲁兹工作呢……”田乐群有些犹豫。
丘哥全名丘城景，纳德轩珠宝法务部总监，也是这次收购案的首席谈判代表。
“没必要！这种人就不能对他示弱！”卢灿摇了摇头，同时弯腰伸手指在儿子的胖脸颊上碰了碰。
孩子顿时呀呀两声，摊放在脑袋边的小拳头挥舞起来。
田乐群马上伸手拨开卢灿的手臂，“刚捏的传真纸，有油墨，你洗手了嘛，就去碰孩子？”
卢灿讪讪一笑，花房就有水龙头，简单冲了两下，又接过温碧玉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随口问道，“你今年下半年闲得很呀，没出专辑？”
“没收到好曲子……要不你给我写两首？”丫头随杆而上，背着手晃荡着小蛮腰。
“算了，当我没问。”卢灿将毛巾搭在横杆上，不打算自找麻烦。
温碧玉翻了个白眼，跟在他身后叨叨，“何老托我问一声，华娱卫视十二月开播，你回不回去？”
“华娱卫视开播？”卢灿一怔，去年十二月份谈的合作，今年十二月开播，蔡和平挺有能耐嘛。回头看了丫头一眼，“蔡和平准备好能铺满全天的节目？终端都铺到哪些城市？”
“在新加坡、香江和台北，还有……广东部分地区也可以收到。蔡哥说，要有电视节目播出，否则铺终端难度很大。”
蔡和平的思路没错，没电视节目铺收视盒子没用。
卢灿点了点头，“我和你田姐一起回去，大概还有个三四天。你和我们一道走？”
等三四天，就是等阿尔达汗带团队来北美，交代清楚之后再回港。
“你要回港？”田乐群几人都有些惊讶——卢灿之前可一直没说过回港的事。
“回去一趟。有些态度……该表明一定要表明，不能含糊！”
田乐群知道他说的意思，有些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其它地区的生意？”
温碧璃也知道一些，只有温碧玉懵懵懂懂，不明所以。
卢灿揉了揉眉心，“问题不大。”
会有影响吗？
肯定有的！
在这之前，卢灿一直在端水，尽力保持平衡，也因此，卢系资本在英国、台北等地的投资，都很受欢迎。一旦站队，这两个地方对他肯定有所猜忌！
但这已经不是他首要考虑的问题。
作为媒体口中的“香江第一人”，他必须要在自己的基本盘中有自己的声音和态度，否则，卢系资本会被人看不起！额，这是他和潘云耕通电话时，无意中感受到的“无奈”。
十二月六日，卢灿回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