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灿答应给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打电话，加大救市力度。
正事已经谈完，这时，温碧璃进来，对几人微笑点头后，又和卢灿耳语几句。
“你拿来我看看。”
卢灿说话时，抬头看了眼唐家中——翟克诚带来的随手礼是一箱苏格兰威士忌，还算正常，唐家中带的礼物却是一册古画，明显超出随手礼范畴。
温碧璃对门口招了招手，丁一忠捧着一只木匣进来，搁在卢灿面前。
正是唐家中带来的“随手礼”。
唐家中立即笑道，“这东西……不值什么钱的。是我骝千堂兄在旧金山偶然淘换到的，他没看懂，拿给方闻妹夫过目。方闻也没太看明白，不过他确认是明代的画册，画工一般。这不，我来你这，没合适的伴手礼，骝千堂哥就拿出来，让我带过来，顺便请您这位大家，给解解惑，让我们也长点见识。”
卢灿一怔，方闻没看懂？
唐家中言语中的堂兄，就是唐家唐骝千，定居在美国。另一位人物方闻，很不简单，是唐骝千的“妹夫”，普林斯顿大学艺术与考古系教授，大都会博物馆东方部亚洲处中国绘画组主任，首席鉴定师，很有名气的一位中国史学研究者和艺术研究者。
方闻没太看明白？这让卢灿很是好奇。
揭开木盒的天地盖，露出一本宽约二十六公分，高约十五公分的籍册装。
所谓“籍册”，就是古时候的账本。“籍册装”就是账本式样装帧的书籍，其特点就是书籍很宽，有点类似于放大版的连环画。
古时候的正经学问书籍以及经卷，都是“手握着读”，因此，都是高比宽的长度要长，体态修长。而账本这类册子，都是宽要比高更长，因此古时候有“抬账本”一说。
中国古代看不起商人，这种装帧模式在国内从来没有兴盛过，不过，却在东洋流行起来。原因很简单，东洋更流行跪坐伏案读书，账本装的书页很长，摊开来阅读时，书页很服帖。
也因此，账本装的书籍，在拍卖时，价格往往要比正式的知识类书籍的价格低很多。
卢灿将书册从木盒中拿起。
书籍边角破烂，书皮缺失，被人修缮过，首页是一张后加的“蒙白”——用来保护书页的白纸，带有一定的防蛀防潮效果。
翻开蒙白，卢灿一愣，竟然是一张工笔勾描图，也就是线条画。
画幅的内容是一座二进的宅院，院墙、照壁、前院、后院、东西厢房、正房、小花园、水池、倒座房都绘制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工笔画工确实很一般，比例把握的也不是很恰当。
这幅册页，差不多也就刚学会绘画的水平。
他又伸手捻了捻纸张，明代常用的黄棉纸，由白棉纸染色而成，有轻微的防蛀效果，不算特别。纸质微脆，到年份，应该是明代纸张。
再看第二张，同样是宅院的工笔勾描……
一共有十二页，全是这种宅院工笔勾描图，从独门独院到六进超大院落都有。
这些册页大同小异，偶有不同的是，有几幅册页的边角留有不起眼的朱砂印迹。
卢灿忽然明白方闻为什么看不大明白——
画工如此之差，画幅内容也没什么新奇，为什么还要集结成册？
别说方闻，卢灿这会儿也有些迷糊，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是一册勾描建筑图。
他将十二幅册页又翻了一遍，眉头微皱，眼神落在其中一页的朱砂印迹上。
中国古代绘画根本就没有“透视”概念，像这种勾描的建筑图，都是大平面展示，又因为要适应纸张的长度，作者不得不将建筑绘图拉平。故而整幅画，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是古代的工程效果图？
不太像！
虎博中就有好几幅清代建筑效果图，都是着色的——色彩在中国建筑风格中，占比很重，如果是建筑效果图，不可能不着色。
那是……工程施工图？
也不太像！
虎博藏有一幅清雍正年间重修京城五塔寺的工程图，名叫《大真觉寺整饬工图》，大平面，可不敢压缩成眼目前的怪模样——万一施工队真的按照眼前册页上的图样施工，房主哭都哭不出来！
房间内其他几人都盯着卢灿。
温碧璃尤其着急，刚才唐家中可是给卢灿戴上高帽，这……要是看不明白，即便没人敢嘲笑，可是，多少还有有些丢脸！
正替卢灿着急呢，忽见卢灿面露喜色，拍了拍桌案，“这东西有意思！哈哈，不错不错！虎博还真没收藏过这玩意！”
得，温碧璃悬着的心放下来。
唐家中凑趣，笑问，“这册页……卢先生看明白了？”
“明代做房屋买卖租赁的牙行册页！”卢灿说得非常笃定。
翟克诚与欧达礼都不是很懂什么叫“牙行”，卢灿又笑着给大家解释。
“牙行”说白了就是为买卖双方撮合交易，然后从中抽头，提取佣金的中间商，类似于今天的中介机构。唐宋元时期的牙行，大多是“私牙”，也就是个体户，这帮人操纵市场，吃上拿下，黑了心的赚钱，也因此有了“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说辞。
到了明朝，朱重八设置“官牙”，也就是政府发牌照的中介机构，取缔“私牙”。
当时的营业执照其实就是一种营业凭证，叫牙帖。为了避免“牙商”扰乱市场秩序，控制物价，明朝政府对京城的“牙商”实行相对统一的归口管理，比如，限制他们“串行”——做房屋买卖的牙商就不能做其它买卖的中介，方便纳税。
官牙制度确定之后，牙行经营逐渐规范。
眼前这册勾描建筑图册，就是做房屋中介的牙行，请人绘制的自己手中可用于交易的宅院图册，用来供购房或者租房的客户挑选。
因为牙商的口碑很差，很难请到真正的书画大家为他们绘制，当然，也有省钱的原因，故而只能请一些水平差的画匠帮忙绘制。
这也是册页画工很差的原因！
至于册页上的朱砂印迹，卢灿推测可能是已经租赁和售卖出去的“标记”。
虽然卢灿的鉴定结论，没有十足的证据，可听起来，很合理！
方闻是唐家有名的学者女婿，师从“清道人”李瑞清一脉，学贯中西，他都没看明白这件东西的用途，却被卢灿解开……唐家中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厉害！名不虚传！”
翟克诚和欧达礼，同样也跟着恭维两句。
卢灿笑笑摆手，将册页重新放回木匣，盖上盖子，递给温碧璃后，又对唐家中笑道，“虎博还真没有这类藏品，唐总，这东西……我收下了，谢谢，余情后感！”
这本册页，要说值钱，真不是很值钱，但挺有意思，具备一定的展览展示效果以及研究价值。
………………
周四下午，港府财政司携外汇管理署，联合汇丰、渣打、港澳中银、大华银行等十多家金融机构，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救市。
发布的第一条信息，就是李福兆的“闭市四天”决议被废止，周五正常开盘。
第二条信息则是包括外汇管理署在内的多家银行，将在接下来的一周，放宽信用额度申请，鼓励券商和上市企业自救。
第三条信息是港府财政司下属统计署对外发布今年第三季度港岛经济发展的各项数据。第三季度GNP同比增长率为9.84%，港岛经济，健康稳定。
第四条信息，即本次全球股灾的对外说明——基本上按照卢灿的推论来告知市民——本次股灾只是一次偶然，而非经济结构出现问题！
第五条信息，吸纳大华银行成为香江联合证券交易所的结算银行之一。至此，香江证券交易所一共有伍家金融机构参与结算，分别是汇丰、渣打、奥港中银、港交所结算中心、大华银行，负责汇总单位为港交所结算中心。
发布会后，大华银行总裁艾伦笑得合不拢嘴——多年努力，今天终于有所突破！
成为港交所结算银行，其重要程度，虽然还不能与汇丰渣打这类“发钞行”地位相提并论，但也算是成为港岛政府认可的重量级“官方”银行！
有了这一步，才有可能实现“发钞行”！
历史上的“黑色星期一”全球股灾，爆发力极强，但爆发时间也极短。
美国大约用了一个多月，基本恢复到股灾前的水平，东洋更夸张，只用了十天，其它金融中心的恢复期也不过三五个月，新西兰遭受重创，但也在半年时间完全恢复。
这一切，都是因为全球经济环境与态势相对不错。
港府召开的联合发布会，很有效果。
周五开盘，上午还有些混乱，股市继续下挫，但到下午，大量券商和上市公司携带庞大现金流托底，股市开始抬升。当天封盘时，港股恒生指数报收2975点，单日增长112点。
………………
卢灿依旧没有回港的打算，他在等待港府的“酬工”——翟克诚那天离开之前说过，有关吸纳德银投资入股“香江联合交易所有限公司”一事，需要和财政司彭励治及港督府商议。
香江联合交易所有限公司就是港交所的持股公司。
入股这家公司后，德银投资才能名正言顺的向港交所管委会派驻管理代表。之前借助邱德跟的东亚银行股份拿到的董事席位，只是个“白董”——独立非执行董事，没什么话语权。
另外，卢灿需要考虑，卢系资本入股联交所有限公司，该派谁去港交所管委会任职？
这个人，必须是卢系资本中的重量级人物。
可自己手边，貌似没有合适人选。
要不……钱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