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依然是这间包厢，内部小茶室。
只有何佐治、蔡和平，卢灿三人。
听完蔡和平的讲述，卢灿捻着手指想了好一会儿。
做电视台？
还将重点辐射区域放在国内？
这人怎么敢想？
卢灿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心下很是疑惑，这位头真铁，竟然敢在国内搞电视台？
事实上还真是卢灿见识浅薄。
这可不是后世，而是摸石头过河阶段，换而言之，就是各种政策各种试点的阶段。也因此，很多政策相比后来更宽松，其中就包括文化产业、传媒行业、影视行业等。
譬如，国内曾短暂实施过一段时间的电影分级制度，结果各种血腥恐怖片如雨后春笋，相关单位连忙叫停这一政策；又譬如院线政策，曾一度允许外资控股院线，华纳就曾经自建一套院线，运营几年后，政策再度收紧，华纳院线被迫转手给万达；又譬如传媒产业，青海卫视曾一度将节目制作打包给星空卫视，实施一年左右，再度被叫停；又譬如南方报系的“敢为天下先”，各种冒泡，结果连着被罚好几次，换了几任领导层，再也不敢乱跳……
蔡和平与国内影视行业的相关领导，尤其是南方的部分开明领导，接触颇多，得到的信息较为正面，这给他足够的信心。
历史上，他搞华娱卫视，就是被这一信息误导。
华娱卫视从创立之日起，就没有盈利过，一直在赔。
赔得蔡和平先是引入时代华纳进入，想走国际化路线，继续赔；继而引入TOM传媒，走网络化路线，接着赔。塑料花李家将蔡和平排挤出管理层后，深度改革，改为全中文本土化运营，制作大量普通话节目，彻底面向国内，依旧没有大的改观。
最终又因为信息碎片化时代的到来，电视台没落，不得不黯然关停。
华娱卫视在中国的东南沿海一带颇有影响力，但在北方市场完全没有存在感。卢灿对华娱卫视的命运，一点也不了解，所以，他本能的想要拒绝这一提议，但是，他很快又想到另一家境外电视台在国内颇有影响力——凤凰卫视。
很多人误以为，凤凰卫视是香江电视台。
真不是！香江自从佳艺电视台倒闭之后，至始至终只有无线和亚视两家拥有“公开放映牌照”的电视台。其它所谓电视台，都是商业运营的“加密频道”，也就是只有用户专门订阅之后，才可以通过特制机顶盒收看该频道节目——注意，不是有线电视，而是机顶盒转制后的加密频道。
凤凰卫视就是一家总部位于香江，以加密频道，跨区域输送电视栏目的国际商业媒体传播平台。
很多人认为，加密电视台与公共电视台最大的区别是“收费与否”。
其实不是！最大的区别在于落地。
任何一家公共电视台，都有基本的收视群，有自己的根据地，只要一打开电视，就能影响一批人。加密频道没有，必须靠公司一点点去开拓市场，让观众加装机顶盒，每个月再缴费订阅。
这是一道天然的不可逾越的障碍。
凤凰卫视是怎么克服这一障碍？卢灿不清楚，想来无非是地推工作做得出色，再加上节目内容不错。如此推算，蔡和平所说的华娱卫视，应该也能做起来才对。
这让卢灿有些犹豫，靠在沙发上，夹着雪茄，琢磨很长一段时间。
何佐治端着茶盅，小口抿着茶汤。
蔡和平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他用眼神压下——卢灿思考的越久，说明对这件事越认真。
小茶室中，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创建华娱传媒，拉温碧玉入伙，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蔡和平，但何佐治才是真正幕后推手。
十年前佳艺电视台的倒闭，始终是何佐治心底迈不过的坎儿，虽然他对蔡和平说没兴趣再投一家电视台，但如果真能说动卢系资本介入，他还是很愿意插一脚。无它，香江人信命信运信风水，卢灿及卢家显然正在行大运，和这样的人一起投资项目，无疑成功的可能性更高。
所以，当蔡和平找他商量筹建华娱传媒时，他拒绝了，但又没完全拒绝。
他给蔡和平出了个主意——去找温碧玉。
其实更合适的合作对象是纵横传媒，但两人都没提——纵横传媒的产业规模已经超出蔡和平影视制作公司几条街，假如双方合作，蔡和平很难拿到项目主导权。
温碧玉不一样。
温碧玉跟着卢灿的时间比较早，但掌控的资产却不多，风行唱片算是主要产业，体量还不大。无论是何佐治还是蔡和平，都是精明之人，很清楚，只要温碧玉开口，卢灿大概率不会拒绝。
但在是否要提前告知温碧玉这一问题上，两人产生一点分歧。
何佐治活成人精，他认为，可以玩点心机，但最终决策权一定要交给卢灿。
最终两人决定，没有告诉温碧玉这个项目，但借温碧玉之口邀约卢灿来商量，以卢灿的精明肯定会明白背后的意思。
卢灿确实听懂了，这点小心思，他还没放在心上。阿玉参股也不错，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唱唱跳跳，而且她在唱跳演戏方面，其实也不是那么有天赋，去混幕后及管理，不失一个好办法。
能想到这一问题，说明卢灿已经有决断——掺一脚！
创办电视台，并不难——有入网许可之后，再向卫星公司购买波段，定向输出电视信号，地方信号塔接收后，再输送到订阅用户的机顶盒，就可以实现播出。
难点在于保障电视台持续运作的众多电视节目，以及如何让更多的家庭订阅。
典型的内容为王！没有好的内容，什么都是空话。
在拿定主意之后，卢灿将烧了小半的雪茄，搁在烟灰缸上，稍微调整坐姿，笑问，“蔡总，我对你的提议，很感兴趣……不过，在没有看到详细的项目规划书，以及你对电视台的定位，栏目设置等具体想法之前，我不能给你肯定答复。”
“那是当然！”蔡和平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项目规划书其实已经出过两个版本，最新一版，何老贡献许多高瞻远瞩的建议。如果需要，我明天就可以送到您的案头。”
卢灿微笑点头，“何老的建议，肯定是金玉良言。”
何佐治嗨一声，摆摆手，笑着自嘲，“我可没提什么高妙的建议，即便有那么一两条，那也是因为我曾经投资过一家倒闭电视台的倒霉经历。”
“佳艺倒闭，很可惜的。再说，您老也不是管理层，责任不在于您。佳艺倒闭时，您老能出面主持公道，为几百员工垫付三个月的拖欠薪水。香江演艺圈中谁不知道您仁义。”蔡和平很会说话。
他说的是何佐治一辈子最为人称道的事。
佳艺电视台倒闭之前，曾欠全体员工三个多月的薪水，申请倒闭时，公司账目被清盘机构封盘，导致这些员工入不敷出，生活都难以为继，以至于很多员工去港府前静坐。何佐治出面，拿出将近千万资金，垫付给这些生活困难的员工。虽然佳艺电视台在清盘之后，这笔钱又通过清算公司还给他，可对于何佐治的这种做法，圈内和媒体，无不交口称赞。
“何老高义！”卢灿也笑着附和，赞了一句。
何佐治摇摇头，又摆了摆手，“说起来都惭愧！是我们这些投资人经管不善……好了，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蔡生，既然要做电视，就要目光长远，切勿急功近利，根基要做扎实。尤其是你还想要做跨区域，节目的创意和选择，更为重要……”
由于稍后还要进场彩排，三人没再多聊。
…………
去蓝湾俱乐部的路上，温碧玉将保姆车的特制座椅旋转转过来，横在车厢中，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双腿可以架在卢灿的腿上……卢灿的按摩手法一向为人称道，很舒服，而且，他也喜欢这样。
在卢灿的微微发力下，有些僵硬的小腿肚和脚踝关节部位，产生一种透着骨子里的酸爽。温碧玉为了不让自己发出不雅的声音，紧绷着脚尖，同时转移注意力，“阿灿哥，何伯和蔡生，找你聊什么？”
卢灿笑笑，他很确信温碧玉应该不知道——丫头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有什么事都露在脸上。
“蔡生想投资加密电视台，问我有没有兴趣……其实，蔡生应该是想拉你入伙的。”
“啊？~~”丫头一惊，小腿往回一缩，蜷了起来，直起身体，“找我入伙做电视台？蔡生没烧糊涂吧，我可什么都不会！哦~~我知道了，他找我入伙是假，看中咱家的人脉资源，才是真！对不对？”
卢灿拍了拍手，笑道，“找你合伙是真，看中咱家人脉资源也是真。你在风行唱片不瞎掺和管理运营，遇到难题还能顶在最前面……这种合伙人可不好找。现在的问题是，你……有没有兴趣掺和？”
“做电视台？我行吗？”丫头蜷在宽大的沙发椅上，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问卢灿，神情有些兴奋，又有些迷茫。
“反正有蔡和平……就和你在风行唱片一样就行。”
过了好一会儿，温碧玉抬头看了眼卢灿，停顿了会儿，又问，“蔡生……为什么不找阿莲？”
卢灿哈哈大笑，“这就是他找你合伙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