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上放着两只红木匣，指珠和球珠各一枚。
都是昨天黑市拍卖上的拍品，一大早潘云耕安排人送到卢灿这儿。
藏传佛教的天珠，形态上基本分为两种：一种为指珠，约小拇指长短，分三眼、六眼、九眼三类；另有球状天珠，为独眼，约鹌鹑蛋大小。
眼前的这两枚，一枚为九眼天珠，一枚为独眼天珠，九眼天珠为灰玛瑙材质，中间的纹线，是一种名叫白椰苯花的天然树脂所绘制，属于人工制作。
“九”为极数，雍仲苯教对于九这个数字可谓推崇备至，认为集九乘之功德，有“慈悲增长，权威显赫、离苦得乐”之意。
另一枚独眼天珠，又叫“天眼天珠”，为红玛瑙材质，天然形成的灰褐色纹线一圈一圈环绕，形成一只褐红色的圆形瞳仁状图案，这就是“天眼”，属于自然形成的物件。
天眼天珠在藏传佛教中同样有两层重要寓意，其一是“以本为源”，求索未知；其二是“天眼窥天机”，堪破红尘大道、宇宙奥秘，看穿一切邪妄。
在佩戴上也有讲究，《敦煌变文集·维摩诘经讲经文》中有提及——神通能动於十方者，着九眼，智惠广弘於沙界者，聚天眼。换成通俗易懂的话就是，富贵权势之人佩戴九眼天珠，智慧渊广的人佩戴天眼天珠。
卢灿伸手拈起那枚指珠，入手微凉，没错，这就是自己曾有一面之缘，垂涎而不得的那一枚！
一瞬间，竟然让他有着一种时空交错的混乱错觉。
恰好温碧璃端着茶盘进来，“琢磨什么呢……哦，这就是天珠？怎么两只样式还不一样？”
天珠嘛，名气很大，她听过，但没见过实物，挺好奇的瞅了瞅，灰扑扑的两颗珠子，没瞧出神奇在哪儿。当然，这一想法也只是在心底想想，连丈夫也不会吐露。反而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哎呀，直接上手合适嘛？要不要去洗一下手？”
卢灿笑笑摇头，“上架的是货，咱家每年雕刻那么多佛牌佛像，哪有那么多讲究？”
“也是哦……”温碧璃笑着拿起那颗圆珠，大拇指捻了捻，又问，“听说天珠能驱邪避灾……这两枚天珠，能给石头和瑶瑶戴吗？”
“他俩……不都有了吗？”卢灿记得，小石头满周岁时，青山观的云迁道长送的一枚手工雕刻的楠木剑，瑶瑶周岁时，压岁的是宝莲禅寺的平安牌……
温碧璃展颜一笑，“就不能换着戴吗？”
这就是典型的中国式宗教信仰——对我有用的，都可以为我信！
卢灿忍禁不住，哈哈大笑。
温碧璃抬手捶了他一下，嗔怒，“我说真的……笑什么！”
卢灿止住笑意，摆了摆手，“藏传佛教教义，尤其是苯教的教义，相对没那么平和，他们的加持物，如果不是其忠实的信徒，最好等成年之后佩戴，咱家孩子不太合适。”
温碧璃哦了一声，瞬间对手中的天珠没了兴趣，搁回木匣，快速转移话题，“李行长下午过来，公司要不要拉个欢迎横幅？我这就安排物业部门去准备？”
刚才来公司途中，林嘉年来电话，港澳中银集团的李贵鲜行长、庄四平总经理，于培生副总裁等人，将在今天下午两点钟左右，来德银大厦参观。
对方刚好在香江，因此，卢灿出于礼节性的随口问了林嘉年一声。
没想到，林嘉年给于培生打电话时，于培生正好在陪同李行长早茶。不知为什么，这位金融大管家，竟然对卢灿的邀请，来了兴趣，将下午的活动推掉，专程来德银投资大厦参观。
李贵鲜在调任央行行长之前，曾担任过主管金融的国务委员……
这级别确实需要德银投资隆重接待。
这不，温碧璃带领总裁办的人，组织和督促大楼中各部门清扫卫生，装点绿植，美化一下办公环境。这种做法有点形式主义，但其实经过社会历练的人都清楚，这更是一种态度。
下午一点四十分，卢灿带领安德烈、艾伦、王永斌等一众高管，在德银大厦一楼迎接来访的李行长等人。五分钟后，粤港中银集团的车队抵达。
对方车门一打开，卢灿就迎了上去，“李行长，感谢您能在百忙中来我公司视察！”
昨天上午，李贵鲜作为香江金融高峰论坛的主宾，做了将近半个小时的主题发言。在此之前，卢灿还真没见过这位金融大管家。
此人身材不高，偏胖，戴着一副黑边框眼镜，脸上总是带着几许微笑，态度很平和，没有那种官僚味儿。握手时，笑容满面，还伸手在卢灿的手背上，拍了两下，“卢先生，今天上门叨扰，向你求取真经！可不要嫌我们这些老头子烦才是！
“怎么会呢，您老是贵客！”卢灿又笑着将安德烈等人介绍给李贵鲜。
来访的第二位重量级嘉宾是庄四平。
庄老现在的职位是粤港中银总经理，算是管理运营层的第一人。
老先生的德才，配得上这一职位。
“庄老，应该是我们去中银大厦拜会您的！”卢灿握手时，微微躬身。
这是一位真正德操高尚的爱国之士。
众所周知，南洋商行以及南洋银行等“南洋系”，是诞生于三四十年代，活跃于东南亚的左派商业机构，股东为一干诸如陈嘉庚、庄四平、马万祺等左派商业大佬。这家机构从成立之初，其利润的绝大部分就通过各种渠道，支援到国内解放以及后来的建设事业中去。
庄四平老先生就是南洋银行的董事长，筚路蓝缕，将这家银行做成东南亚知名金融机构。
八十年代，粤港中银成立，十三家左派金融机构合并，庄老先生率先响应，无条件将南洋银行并入粤港中银。也就等于将自己的毕生事业，无偿地捐献给国家。
做出这一决定之前，有不少人反对，合并之后，更有媒体认为他傻。老先生义正辞严地说道，南洋银行是东南亚爱国华侨集资所建，他庄四平只是掌管者，归还给国家，理所应当。
真的是无偿捐赠！
要知道，他儿子现如今还在开出租车，一家四口挤在四十平米的阁楼中，而老先生自己，没有别墅，没有豪车，住在粤港中银的宿舍楼！
三十年后，有人估算过庄老所捐的那些股份总价值，超过千亿港币！
这样的大手笔，卢灿自问，很难做到！
庄老与卢灿有过接触，老爷子还是香江贵金属交易委的理事，与卢嘉锡的关系也不错，故而他和卢灿说话时，较为随心，笑着拍拍卢灿胳膊，“有来有往，以后多走动就是！”
“那是！以后我一定勤走动！”卢灿点头应和。
接下来是于培生，卢灿带着调侃的语气和对方打了招呼，“于总的效率，让人惊叹！”
于培生情商很高，哈哈一笑，“这说明……粤港中银对于这次合作，抱有很高的期望！这不是好事嘛！卢老板，你说是不是？”
好吧，卢灿耸耸肩，表示无话可说。
来的这帮人，算上办公室主任、秘书、助理、保镖司机等，将近三十人，比林嘉年口中的十来个人，多出一倍。好在德银投资的接待工作准备的还不错，分组接待，没出什么差错。
卢灿和安德烈等人，陪同李行长、庄老、于培生等几位主要领导，简单参观几个部门后，直接前往顶层会议室——对方更想听听德银投资分析部有关燃油市场的技术分析，而不是视察卢灿公司。
会议由安德烈主持，模型分析部部长丁一鸣负责分析报告的讲解。
七八十年代的香江金融业，绝大多数公司都还在依靠分析师的“直觉”来做判断。
这一点，看过无线电视台电视剧《大时代》的，基本上就能有所了解——丁蟹几乎全凭直觉炒股，而方展博之所以能复仇成功，则引入玄之又玄的“借气运”一说。
至于数学模型……真没几家金融公司引入，包括粤港中银旗下的中银证券公司。
所以，当丁一鸣拿着镭射笔，对着幻灯片光幕上的一系列数学公式及波段图分析讲解时，中银的几位大佬对他口中的不时冒出的诸如——变量、常量、因变量、影响因子、阙值、预警值、平衡值、爆点、鼓点、熔点、配种比等一系列专业名词时，如听天书！
丁一鸣不得不在讲述的同时，加以解释。
好在最后的结论比较明晰——
鉴于欧佩克在石油出口方面的宽松政策，北美石油库存的放开，以及英国北海油田的开发、苏盟对东欧及中欧石油的加大输出等直接因素的干涉，两伊之战所引发的赫尔姆兹海峡石油运输所带来的影响，没有行业预估的那么严重！
同时，沙特在这场战争中的重要程度，甚至比不上科威特，后者是伊拉克最大的债权国！
因此，模型分析部认为，沙特拥有蘑菇弹对这场战争有一定影响性，但影响效果有限，又鉴于这项交易的隐秘性，故而影响具有一定的滞后性。
庄四平和于培生问了很多细节问题，丁一鸣和安德烈负责解答。
李贵鲜行长听得很认真，又见双方讨论的很热烈，忽然偏头轻声问卢灿，“这套推演系统……你们自己开发的……还是买的？我看这推演……不仅能用于金融动态，还可以用到更多方面……”
老先生笑容中，若有所指。
果然感觉敏锐！
这套系统的模板，来自于1979年劳英国埃德金融集团特聘多位牛津大学数学系教授编写的保险系数推演模型，1983年被康丁的菲利普斯基金以120万英镑的价格买下。
此后，这套系统又融合美林证券公司DM动态模型系统，又结合花旗银行的PMT参数系统，最近又吸取部分兰德公司的预警系统，最终形成现在的PMP参数传递系统。
算是德银投资的最大底牌所在！
很明显，李老先生看中了这套系统在军事、工业等多方面的模拟应用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