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许胖子的开口即中相比，卢灿还在观察。
结果让他有些失望。
路易吉这位出身于艺术世家的知名人物，言语举止，更像一位圆润的商人，八面来风。
觥筹交错之际，卢灿忽然明白过来。
对于这些传世久远的家族而言，无论是六七代人的香江土著许佳闻，还是二十一代传人的路易吉，其职责就是以利益交换来保证家族传承。
可不就是商人嘛！
很显然，许胖子精准的把握住这一点，而路易吉也没有所谓的“高人风范”，两人聊得很投机。
卢灿无事，转而和邻座的图尔特及安娜搭起话来。
图尔特是佛罗伦萨贝利尼博物馆行政中心主管，安娜则是博物馆活动中心的高级干事。两人对不涉及贝利尼家族机密的事情，倒是知无不言，让卢灿知晓不少贝利尼博物馆的事情。
五大贝利尼博物馆及相关艺术产业，都是由贝利尼家族基金掌控。
这家基金成立于1882年，有一百余年的历史，有专门的团队在操盘，以门票、艺术品升值、展览展会、衍生品等渠道来盈利，盈利的50%返还给贝利尼家族，20%归属于运营经费，30%为扩张经费。基金理事长一直由贝利尼家族担任，主要负责监理审核，路易吉为从1973年开始担任基金理事长至今。
虽然扩张速度很慢，但胜在稳妥。对于一支家族基金而言，已经足够。
这种模式，无疑是卢氏虎园博物馆可以借鉴学习的模板。
图尔特似乎也猜到些什么，说得比较细致。卢灿听得认真，时不时还追问一句。
正聊着，忽地许胖子高声问道，“维文，那个长城学会是什么组织，你清楚吗？”
这个组织成立不到两年时间，许佳闻没听过很正常。卢灿倒是清楚，笑笑答道，“别小看这家组织，创建者可是几位副国级大佬，还有两位中顾委成员，组织成立的目的，是希望将长城打造成中国名片。怎么，你打算安排人和路易吉教授一起北上参加这次活动？”
有很有意思的现象——长城学会的创始人员，几乎都是与军方有关的退休大佬。虽然卢灿没明说，但他言语中明显在建议许佳闻借此机会与对方搭上关系。
卢系资本在国内的人脉关系很深，但总归不能认识所有人，也不可能和所有派系交好，有许胖子再开一条线，总归没错。
许佳闻手指在下巴上揉了两下，“年会过后，我要去京城办事，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有些兴趣。”又偏头对路易吉笑笑，“贝利尼先生，要不……明天我们一道去京城？”
许胖子现在也算是香江文博圈中的知名人士，他想参加这场交流会，即便没有邀请函，也不算什么难事。更何况，他不是奔着“交流”而去，而是想通过这场交流会，认识更多的人。
与路易吉一道北上，无非是让这种接触变得更自然。
维德拍卖的年会聚餐，寡淡无味，没有和讯科技以及纳德轩珠宝那么花哨，既没有请明星，也没有安排抽奖活动，该发下去的奖励，早在年会之前已经安排财务打到员工账户上。
宴后，路易吉约许佳闻下午茶再聊，又看了眼卢灿，被卢灿微笑摇头拒绝——下午肯定没空。不过，他还是顺势邀请路易吉回程路过香江时，他将陪同对方参观虎园博物馆。
路易吉上楼回房间，卢灿等人下楼去维德拍卖公司。
下午放假，维德拍卖公司只有几位值班人员，还有就是胖瘦二头陀、卢灿及大卫四位股东——四人要坐下来聊聊明年的公司发展。
许胖子做东，开始烹茶。在清洗茶具时，朝卢灿瞟了眼，微笑问道，“那个什么长城学会，什么来头？你说明白点，免得我犯忌讳。”
“你去低头做小即可。”卢灿开了句玩笑，遂即又认真的叮嘱一句，“现任会长是黄华先生。前段时间率团访问美洲委内瑞拉、阿根廷以及墨西哥的那位！”
许佳闻一怔，旋即正色，“这么大来头？你细说一遍。”
许家耀和罗大伟也没想到，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协会组织，这么大背景。
卢灿将自己所知，一一告知，又加了句，“胖子，走进那个局，不要只看眼前利益。另外，不要轻易和某个人或者某一派系，过于接近”
许胖子一边熟练的分茶，一边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我是生意人，我老豆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告诫过，不轻易得罪人，也不轻易投靠人，交际成本与利益，要均衡……”
这家伙，中午喝了点酒，上头呢，否则不会说这种类似于家训的话。
许家耀轻咳两声，打断许胖子的话，“聊聊公司的事吧。”
上市？卢灿一愣，维德拍卖要上市？他将征询的目光，落在许佳闻身上。
许胖子分茶完成后，示意各自去取，两只手在肥脸上搓了搓，露出笑容。
“年会之前，我们三人闲聊天提到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说到这儿，他指了指许家耀和罗大伟，解释道，“股市实在太火了！圆邑那种破公司，上市之后，市值暴涨十倍，差不多已经和咱们维德拍卖持平，实在太气人！”
他说的圆邑画廊，卢灿知道，摩罗街一家艺术品公司，主营版画，兼做古董艺术品生意，老板姓李，与李福树家族算是同宗。这家公司今年十一月与新鸿基证券同批上市，顶着“香江第一家上市古董艺术品交易公司”的名号，市值暴涨。
许胖子几人……这是眼红了？卢灿没插话，等许佳闻继续往下说。
“圆邑上市之后，不少投资机构来我这……”
许胖子伸手端起来茶盅，发现有点烫手，又连忙放下，捻了捻手指继续说道，“我寻思着……咱们维德拍卖，这几年基础打得还算牢固，也到了快速推进的阶段。可是，想要将分公司铺开、做大，离不开大量资金。如果启动上市计划，就能很快从投资机构那里拿到一轮和二轮融资，对公司扩张有益。这不，就和竹竿和大卫商量来着，今天又叫上你……”
许胖子三言两语将因由说清楚后，盯着卢灿。
维德拍卖虽然一直是许佳闻主持，卢灿不怎么问事，可任谁都清楚，卢灿这位公司发起人和创始人，在公司内部的影响力并不弱，如果卢灿不同意，想要上市几乎不可能。但维德拍卖上市，意味着不仅是股东，还包括公司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大家都可以向上再走一步。
卢灿两根手指拈起茶盅边缘，啜了口清茶，尽管茶叶不错，可到了年关，已经有点过年茶的陈味，带有一丝苦涩的口感。
再度放下茶杯，卢灿朝许家耀和罗大伟笑笑，“你俩什么意见呢？”
“上市……有上市的好处，扩张速度……更快，不上市，一步步发展，掌控力……更强，所以……我……没所谓的。”罗大伟的口吃，比以前好很多，虽然还有些吭哧，语速慢一点，但已经没有重叠字。
卢灿点了点头，继而看向许家耀。
“维文，我们拍卖公司在制定明年的目标计划时，将欧美艺术品的拍卖份额，提升至30%占比。你知道这一计划意味着什么……”
他摊了摊手，“在欧美艺术品收藏的人脉积累方面，我们还很薄弱，想要完成目标，单纯靠业务员征集拍品，显然不太现实，肯定需要加大自拍品的囤积。而这……需要不菲的资金……”
胖瘦二头陀，许胖子掌控大局，瘦竹竿运营管理，因此他的理由更着重于公司的实际运营。
在中国国内收藏潜力没能涨起来之前，维德拍卖现在的亚洲艺术品拍卖业绩，增速减缓，基于此，胖瘦二头陀决定加大欧美艺术品的上拍任务。这一决策，卢灿是知道的。现在许家耀用这一点来说服卢灿，推动维德拍卖上市……听上去理由很充分。
卢灿笑了笑，又摆了摆手，“你们做主吧。不过，我说在前头。既然准备上市，那……以后维德拍卖的一切，都按照正规流程走！”
从维德拍卖大厦出来之后，卢灿有些小失落。
是人，就有自己的私心。
即便是几年大学同窗的情谊，当年一起创业的热血回忆，也压不住。
胖瘦二头陀，包括罗大伟，很明显都希望维德拍卖上市。
坚持上市的理由，除了他们所说的那些冠冕堂皇外，最直接的莫过于上市后个人资产暴增，另外，怕是还有其它小心思，譬如通过上市融资，稀释自己的影响力，扩大他们在公司的决策权……
也许，朋友情谊还在，但，生意上合作的意味，将越来越浓。
卢灿回头看了眼维德拍卖大厦。
他很清楚，未来自己再来维德拍卖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来这里的人，更多的会是德银投资的审计部和财务监督人员。
这样也好，生意上的事，还是遵循生意场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