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论是许胖子还是卢灿,以他们现如今的身份,不太适合参与这类灰色局。
架不住许胖子和卢灿一样,被连着十多天的雨季弄得心烦气躁,想要发泄一下,而且,两人都年轻,血脉中总有一些肆意和不安分。
那就去呗!
晚上六点半,远洋号游轮靠在蒲台岛西岸码头。
几位安保的拥簇中,许胖子打着雨伞走在最前面,卢灿一手撑着伞一手挽着温碧玉踏上栈桥——这丫头得知卢灿使用远洋号游轮的意图后非得要跟过来看热闹。
蒲台岛面积不到四平方公里,是一座礁石岛。
岛上怪石嶙峋,数万年的风化作用下,这些石头有的像突兀矗立于地面的巨大手掌,有的像虔诚祈福的老僧,有的像匍匐前行上岸躲避风浪的大乌龟……
蒲台岛原本是一座居民岛,二十年代曾有两个村落,一百余户人家将近三百人生活在岛上。但是,1928年夏,岛上的大户巫少棠家族,遭遇劫掠死伤多人,据说是海盗所为。惨案发生之后,巫家乃至周边的村户吓得连忙搬走,岛上变得人迹荒芜。现如今,蒲台岛还留有“巫家老宅”遗迹。
近些年,随着香江经济的迅猛发展,蒲台岛风景不错,地理位置也好,赌业大亨叶汉看中这块宝地。他的豪兴娱乐公司在岛上修建度假村,开设地下赌狗场,并联合香江富裕小轮公司,开设从北角和观塘往来蒲台岛的轮渡航班,蒲台岛又有些人气。
今晚的“局”,就安排在豪兴度假村。
豪兴公司原本就处于黑白地带,对这类活动是否违法根本不在乎,给钱就行。顺便解释一下,“赌狗”场并非“斗犬”场,而是港岛对赌瘾很大的赌客和资深赌客的“蔑称”。
远洋号在香江很有名,有着“香江第一私家邮轮”称号。由于使用权一直在温碧玉手中,因此娱乐圈又有传言,这艘游轮是卢灿哄温美人开心的大玩具。
一靠岸,就有一帮人迎上木栈码头。
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位中年壮实男士,卢灿认识——澳门水房大佬傅咖喱——去年在澳门,卢灿见过傅咖喱和黑仔华一面。
这家伙怎么也在?
没等卢灿想明白,这家伙自来熟的招呼上了——抱拳拱手地快步朝这边走来,边走边笑道,“卢老板!许老板!还有温小姐!大驾光临,荣幸荣幸!”
许佳闻也认识傅咖喱,几人简单寒暄几句后,傅咖喱又抬手指了指身边的那位三十出头皮肤黝黑的汉子,“这位是郑志强郑老板,今天就是他攒的局。承蒙他看得起,非得请我来当中人……郑老板,这两位的大名你应该都听说过吧,他们可是你们行业内的顶尖大佬,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你吃一辈子!”
郑志强连连拱手,“听说过,听说过!早就想认识卢先生和许老板,这不一直没路子嘛。两位今晚无论看上什么东西,一律七折,算是小小心意。以后有什么需要,您二位尽管说,我在内地还有些门路,绝对让两位满意!”
卢灿没说话,瞅了对方一眼,微笑点头。
许胖子摆摆手,“都是做生意,货好什么都好说。”
即便是郑志强在文物走私圈很有名,许胖子也不觉得对方有什么结交价值。同时,他已经想明白维德拍卖为什么会收到今晚这场局的邀请——八成是傅咖喱的主意。
所谓“中人”,用在这里,就是“见证人”“靠山”的意思。毕竟郑志强只是一个来香江捞钱的鹭岛人,没有强大的势力为他站台的话,怕是连钱都要不回来。
但仅靠郑志强一人肯定没胆量直接给香江排名前五的拍卖公司送“黑市局”邀请函……所以,在见到傅咖喱的一瞬间,许胖子就意识到这两人的关系,肯定不是“中人”那么简单。
郑志强还想聊聊,卢灿本质上不耐烦和这些灰色人物打交道,撑着伞给温碧玉挡雨,出言打断,“傅老板,郑老板,还下着雨呢,咱们进屋再聊。”
“诶,我的失误!”郑志强一拍额头,领着大家向度假村走去。
郑志强可能也看出卢灿与许佳闻两人似乎不太待见自己,等进了度假村的前院时,他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傅咖喱指了指他的背影,低声笑道,“卢老板、许老板,这个北佬……兜里有不少好东西,您二位今晚别客气!该宰就宰!”
卢许二人都是商场打滚的主儿,哪会不懂傅咖喱的小把戏?许胖子更是嘿嘿一笑,直接戳穿,“你俩一条裤子……我们这么干,傅老板你不心疼?”
傅咖喱表情有点尴尬,继而挥了挥胳膊笑道,“郑生有本事,带我搵钱,我就一保驾护航的,算什么穿一条裤子。至于我刚才说的……您二位今晚买的越多,我的面子越大!”
啧啧,能坐稳澳门水房帮大佬位置的人,果真不简单,话语虚虚实实让人亲近,还放得下身架舍得去面子——他刚才那番话的隐含意思就是希望搭上虎博和维德拍卖的线。
说话间,几人已经从前厅走到正厅。
大厅内,自助酒会式陈设,靠墙的两侧一溜方桌,上面如同摊位般摆放着各色物品。
每件物品前面放着一只顶端带有缝隙的密封纸箱。
这是暗标的标配。
大厅内已经有不少人,好几位卢灿都很面熟,要么是摩罗街乐古道或者荷里活道的古董商、掌眼师傅,要么是香江有名号的藏家,还有几人穿西服打领带应该是拍卖行的人。
与卢灿自驾船来不同,这些人是组织方用船接来的,他们才是郑志强的真正赚钱目标。至于卢灿和许佳闻,则是傅咖喱和郑志强的长线。
刚走进大厅,立即有一帮人上来打招呼。
在古董行,卢灿的声望可不是盖的。早先还有一些流言说他“名声是金钱垒起来的”,后来,多位虎博大佬在私下场合都感慨过——卢灿如果不是钻到钱眼中,肯定会成为一代文博大家!几位大佬的背书,还有卢灿几次公开场合的出手,让传言也就彻底成为过往,没人再提。
“阿灿今天怎么有空?”话语中透着一股熟稔的,是香江收藏家协会秘书长张宗宪。此人还是第一届香江古董艺术品博览会执委主席,现任十二名执委之一,算是老熟人。
卢灿微笑着与对方握手,“我在蓝湾办事,听说这边有热闹,就过来瞅一眼。张老来得这么早?有没有什么好货?”
熟归熟,但双方算不上一个战壕,卢灿随口编了个理由。温碧玉低头憋着笑意……
真话假话对张宗宪不重要,他更在意的是卢灿来了,有几件刚才看好的东西,怕是没机会到手。他想着能不能让卢灿手下留情……便低声笑道,“今晚的局,货色不错,阿灿你可以放开手脚。不过……有两件东西,刚巧我台北的朋友正在找,比较重要……你可一定留一手。”
卢灿一怔,这么做其实不合规矩。
没等他开口,许胖子插话,“张老板,你这么说就不够意思。货到了维德拍卖手中,你介绍朋友来维德交易就是。以前你介绍客户,该你的……我可一分没少给!”
张宗宪是收藏家不假,但他更像古董掮客,和维德拍卖没少合作。
之所以让卢灿留手,不过是想赚得更多而已。
张宗宪瞅了许家伟一眼,打了个哈哈,“许老板做生意讲诚信,有口皆碑,不过,这个客人身份有些特殊,他要这东西的用途,不方便对外讲。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这下不仅许胖子好奇,连卢灿都有些好奇。许胖子将张宗宪往大厅僻静处拉了拉,“谁呀,这么神秘?你说明白……我可考虑让卢灿留一手。”
张宗宪看了看卢灿三人,嘿嘿一笑,“欣欣传媒的蒋三爷……在筹备给他那位奶奶八十大寿的礼物。有一位朋友拜托到我这里……刚才我看了一圈,有一尊清朝景德镇粉彩天使人物耶稣会纹章瓶,挺适合。你们想想……那位奶奶信奉耶稣,又是中国官窑瓷器……是不是很合适?”
卢灿和许佳闻瞬间反应过来……还别说,确实挺合适。
倒是温碧玉,一脸懵懂,不知道什么蒋三爷什么奶奶。
许佳闻动起了小心思,迟疑片刻后建议,“要不……这件东西算到维德拍卖头上?权当我们送给蒋三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