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谢焌按照余安苒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一条有点偏僻的小巷。在小巷尽头的位置，有一座独立的仓库。仓库被漆成了黑色，仓库的正面画着大大的梵高的头像。这仓库看起来像座小型艺术馆。
来到大门口，谢焌按照余安苒提供的密码打开了密码锁，门开了之后，谢焌走了进去。
仓库里光线十分昏暗，再看仓库内的状态：倒在地上的椅子，老旧的柜子，散乱掉落的废纸，墙上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迹……凌乱、幽暗、残破，有一种窒息的压抑感。
稍远处，一张残旧的桌子，围着几把破椅子，一个女人半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你好？”谢焌走到女人身边，试探着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女人抬起头，一脸鲜血，神志迷离，晃了晃身子，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啊！”谢焌吓了一跳。
“余安苒？”谢焌认出了女人，他拍了拍女人的脸。
“疼……疼……”余安苒发出微弱的声音。
“快点，吃下去！”谢焌蹲下来，扶着余安苒的头，拿出两片药塞进了余安苒的嘴巴。
余安苒艰难的吞咽，但总算把药吃了进去。
余安苒紧紧抓住了谢焌的胳膊，十分瘫软无力地把头埋进了谢焌的胸口。
两个人就保持这样的姿势足足有10几分钟，谢焌感到自己胸口的衣服被温热的液体逐渐浸湿。余安苒时不时抬起头，泪眼婆娑，满脸鲜红，眼神绝望。
“他们都说，吸毒能缓解疼痛，我要不要也吸一吸……”余安苒算是缓了过来，推开谢焌，自己大字型躺在了地上。
“吗啡类的药物就是变相的毒品，已经给你吸了。而且，刚才给你吃的是一种尚在试验阶段的药物，不过，目前为止的实验效果显示，它的止痛效果非常好。”谢焌的胳膊都麻了，他也累得躺在了地上。
“我就知道，你能帮我搞到好用的药，谢了。”余安苒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到了椅子上。
谢焌也起身，坐在了余安苒对面的椅子上。
“癌症患者到了后期，最难忍受的就是疼痛。你这种不愿意去医院的，恐怕普通的止痛药已经效果不明显了。给你吃的药是我们医院参与的药物试验，我通过导师的关系，帮你争取到一个试验的名额。但为了延长生命，你最好还是去医院。”
“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医院外面，我还有事情要做。”
“还有什么事比生命更重要啊？在这种破仓库里装死尸啊？”谢焌从口袋拿出一包湿巾递给了余安苒：“擦擦吧，脸上的颜料。”
“当医生就是不一样啊，瞬间就能辨认出那不是血。”余安苒擦着脸上沾着的红色颜料，想起刚进仓库时，疼得无法自控，倒在桌子上半昏迷的状态，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谢焌，你觉不觉得，自己刚才就像神一样。”
“神？”
“你救了我。”
“嗯，看到你缓过来，我也松了口气。”
一个人在最脆弱无助的时候，那个来拯救他的人，就像神一样的存在。一片药，就是一片曙光，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相反，如果有人再在他的身上插个几刀，那个人就会感到极端的痛苦，绝望，犹如身在地狱。
那么，刺杀狂徒为什么喜欢回味死者的尖叫呢？面对一个全身剧痛难忍，生不如死，发出绝望叫喊的人，他们的尖叫，不就是这个绝望过程的记忆信号嘛。
他可以继续刺杀，结束他们的生命；他也可以停止刺杀，让他们活下来。他是想做神，还是做地狱使者，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控制，控制别人的生命，是一种成就感。他带着面具，决定别人的生死，宛如神灵，随心所欲。
余安苒虽然盯着谢焌，但她的眼神里却根本没有任何人。
“诶，你的疼呢，我给你解决了，现在你要解决我的问题了。”谢焌提醒余安苒。
“资料拿来。”余安苒伸手。
谢焌递了一个档案袋给她。
“疗养酒店的建筑结构图，拟招聘的医疗团队人员档案……”余安苒翻出了一摞纸。
“能找到的资料，我都带来了。”谢焌说着。
“你偷步了。这些资料，应该是你的项目方案通过后需要了解的内容。而第一步，你需要准备这些东西。”余安苒从桌子底下拎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来，转到了谢焌的眼前。
“国外、国内top10疗养院、TOP10酒店、国家医保制度改革、临终关怀政策、TOP20上市公司年度财务报告……”谢焌看到了余安苒给他列出的一长串清单，足足有200多项。
“7天之内，列表上的全部内容都要找到，看完，然后做一份市场调查分析报告给我，字数不少于3万字。”余安苒布置了作业。
“7天？”谢焌叹一口气，他发现，每个调查项目的后面，还有细致的要求。
“疗养院的盈利模型，客户画像，团队结构，经营风险……而且还是top10的对比列表。这简直比我读手术外科的博士还累啊！”谢焌皱了眉头：“还有几本书得看？国内养老现状；重症病患心理分析；最后的时光……”
“噢，这就难倒我们的天才谢焌了啊？你可是我们高中，老师最得意的天才学生，也是你医院的导师特别偏爱的天才医生啊。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肯定，非你莫属啊。”余安苒给谢焌带着高帽子。
“行，7天就7天。不过，我想问问，这种折磨人的学习节奏，你自己试过吗？”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的10年，我都是这么过的啊！”余安苒回答得轻巧。
“你还挺努力……”谢焌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为什么你要约我来这种地方啊？这儿是干嘛的啊？”
“这可是城中最隐秘也最有名的剧本杀高手的聚集地。好这口儿的人呢，就会自己组团，然后和老板预订场地。关键是，廖婉肯定找不到这儿。”余安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按照我说的做了呢？”
“买了新手机，用了新号码，开车换了路线，也换了衣服，还时刻关注着有没有人跟踪。咱们两个哪是商业教学啊……”
“简直就是特务接头。不，简直就是偷情经典。”余安苒张嘴乐。
“你这一缓过来吧，人就变坏了。”
“话说，你给我这药，还真好使。我一点都不疼了，还有点兴奋。你说的那个药物实验，不会是毒品实验吧？”
“你可别不当回事儿，能参加到这个实验，是你祖上积德。药物已经到了三期实验的阶段，基本上非常安全了。很多像你一样的癌症晚期患者都希望可以参加到实验中来。报名人数众多，但名额有限，能被选中，简直就像随机被抽到了大奖。”
“随机中奖？那我得感谢上帝了。”余安苒一撇嘴。
随机？刺杀狂徒也是在随机选择死者。好像抽签，抽到谁，谁死。这样的话，死者当然不会有什么共同点。
一个人可以控制他人生死的，随机挑选被控制者的，杀人狂。余安苒对刺杀狂徒的画像的描绘似乎又清晰了一些。